Vol·24 [A Stranger I Remain·今日方知我是我](第1/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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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號站臺的列車已經開進幽深黑暗的地穴。
它從英國倫敦出發,於地下三千四百米處開始向下盤旋,降至六千六百米左右時開始減速,往西部荒野開兩百四十一公里,透過黃金鄉衛星鄉鎮處隱蔽的廢棄礦道,進入深淵鐵道總局的鐵路系統。
這些從零號站臺出發,偽裝成深淵專列的殭屍列車,是癲狂蝶聖教在地下世界逃避安檢審查的交通載具。
偌大的鐵路網路像是人體的血管,鐵路的道岔有無數個,站臺和監控卻很少很少。
對瑪麗·斯圖亞特來說——
——失去倫敦,是令人惋惜的事。
——只失去倫敦,是令人慶幸的事。
——如果連生命都失去,恐怕她才會感覺到疼,感覺到懊悔。
“歷史並非是迴圈,而是螺旋上升的。”
她坐在車窗一側,倚著窗戶,就看見鐵道旁寄居於溫暖的電纜線路下,叢集築巢的鳥類。
“我從地表去往地下,又從地下回到地表,四百八十三年的人生中,經歷過無數次九死一生,命懸一線。”
她捧著日誌,學著乘客們的姿態,在這輛無人駕駛的列車上,認真的做筆記。
“我見過王朝的衰敗,見識科技的發展,見到偉大雄奇的領袖頹老凋亡——這些事物在我顱內隨著時間逐漸變得模糊不清,唯有一件事不敢忘記。”
對照車站的VIP貴賓車廂,她擁有一個非常漂亮的起居室——起居室的大書櫃裡,塞滿了瑪麗·斯圖亞特的個人日誌。
“我不敢忘記,不能忘記——任何時候我都要活下去,堅定不移的活下去。”
瑪麗一邊說,一邊寫。
“我與威爾遜這個偽作文豪聊不到一塊去,也是因為,他經常唸叨起大衛·維克托與他舊友的醒世箴言,說[人生不應該是一場從熱血到冷血的旅途]——我不理解。”
她輕笑,笑容中不光有不解,還有不屑。
“永生不老的壽數讓我瞭解到,這句話是多麼的荒謬,人依靠著知性,從猿猴變成智人,喪失了猿猴的天真與良善,喪失了猿猴的好奇與熱血——從樹上攀枝摘果,到地面茹毛飲血。這是自然的演化。”
“隨著年歲的增長,我反覆審視自身,再也沒有少女懷春,再也沒有母慈子孝,再也沒有頤養天年——我的嘴裡恐怕找不出任何一句真話。”
“認知、學習、掌控,並且將這一切公式化,符號化,流程化。將複雜的變成簡單的,將混亂的變成規律的。”
“將人變成可食用資源,將我變成頂級掠食者。”
“我與威爾遜談起這些事——他卻說,這不是人們愛聽的故事。”
“我反問威爾遜,那麼人們愛聽什麼呢?”
“他便與我說,人們喜歡浪漫與幻想,特別是不切實際的偽物,還要帶著一丁點真實,儘管這點真實已經能忽略不計,人們依然會根據經驗論在生活中找到對應的原型,此類故事,就是最好的模板。”
“我聽不明白他的創作技法,便要他講人話。”
“於是威爾遜換了個說法——說起偽物贗作的寫法。”
“人們喜歡的角色千奇百怪,但是他們的身上通常都能找到一個非常強烈的共同點——那就是幸運。”
“無論是男是女,是人是狗,這些角色的生活似乎從來都不缺少戲劇公式演出編排,他們的生活多姿多彩,一切又因為幸運變得理所當然。”
“從最早的投石遊戲,到如今千變萬化的賭博業,有一種病是治不好的,正是智人內心深處的知性。”
“威爾遜與我講——賭博是知性的表達,是人之所以為人的鐵證。”
“如果猿猴學不會賭博演化,那麼它就不會從樹上下來。”
“如果生命學不會賭博演化,那麼它就永遠都是有機原湯。”
“如果我們學不會賭博演化,那麼這個世界應該歸癲狂蝶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