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並不畏懼死亡,弗雷特也早就知道地獄魔契的事情——

——伍德與亞蒙神靈做了一筆交易,這是人盡皆知的事,人們認為伍德·普拉克就是豐饒之神的神選,是穀物和蜜酒的創造者。

他在每個安息日(週六)能獲得抗拒死亡的力量,並且擁有超乎常理的遠見,有驚人的才學。

這種親密接觸使小弗雷特浮想聯翩——

——他不是個同性戀,他擁有正常男人的慾念。

因為這副肉身,弗雷特不得不和肉慾說再見,父親的道德規訓都在警告弗雷特,這種血脈詛咒透過愛情傳播。

[Part②·太孝順了]

霍普·普拉克的故事就從十七歲生日這一天結束。

伍德先生為兒子做了一整套假眼,持續了十七年的醫藥研究獲得了一些進展,但依然不能根治小弗雷特身上的梅毒絕症。

弗雷特的臟器不堪重負,與病魔爭鬥了那麼久,他全憑求生意志以及對父親純粹的愛意來支撐這種信念。

正是這套假眼擊穿了弗雷特的心防,伍德先生親手為兒子打磨輝石,各種顏色,各種形態的眼球任兒子挑選。

這位跛足蹣行的年輕人偶爾能在加拉哈德魔術院得到一些誇獎——他作為靈能者,擁有異於常人的堅韌心智,擁有非常優秀的靈力天賦。

這套輝石首飾更像是父親送來的定情信物,使弗雷特心中的親情徹底變質,這一刻他更希望自己是個流落凡間,受到英雄救助苦命女孩。

他想要把一切都交給父親。

扭曲的愛變成了一把鍘刀,徹底鍘斷了父子之間的聯絡。

伍德·普拉克是想破腦袋都沒想明白,為什麼撿來的孩子會對自己產生這種不倫之戀,產生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遭到嚴正拒絕的小弗雷特呢?

正如每一個撞到南牆就死心的挑戰者——

——他很快就放棄了,畢竟撞破南牆的勇士不常見,早早回頭的膽小鬼一抓一大把。

他開始懷疑自己,懷疑他人,甚至懷疑父親。

他開始自怨自艾,哪怕在加拉哈德的靈能學科方面已經有所成就,哪怕這身病入膏肓的腐臭爛肉似乎還有救,只需要一點點耐心。

他學會了路徑依賴,在加拉哈德古早年代的杖石合一領域方面悶頭苦讀,並且照著父親的發家史,痴迷魔鬼學識,要找到機會徹底換了這副肉身,對原初之種執迷不悟。

四年之後,二十一歲的霍普·普拉克已經擁有了魂威,擁有了一隻[法師之手]——但是這種可笑的戲法似乎沒辦法改變他的命運。

他丟掉了真正的名字,從一位年輕有為的青金石學士,變成了九獄之中的[Deva·珀灰蝶]。

超過一千兩百攝氏度的高溫徹底殺死了弗雷特·凱撒體內的蒼白螺旋體,順便也讓他的智人肉身死得透透的——重新塑造出一副魔鬼的肉身,他徹底失去了藍石人的理智賢明,與他的養父一樣,變成了魔鬼的奴隸。

三百多年之後,弗雷特·凱撒依然在經營自己的事業,從名不見經傳的小魔鬼,變成如今法力高強羽翼豐滿的九獄侯爵。人肉賬本上寫滿了一筆筆恩怨債務,爪牙和黨羽都是蓋亞母親送給他的珍貴禮物。

他依然相信伍德·普拉克所說的——知識改變命運。

只不過這個過程需要一點點人味,要以人為本,就像是伍德先生要用他做實驗。打著拯救他人的旗號,完成自己的目的,宗教都是這麼做的。

越過時空的桎梏,我們回到另一位青金身邊,把攝像機推進堤壩,推進橢圓形的下水洞道里。

傑森·梅根趟過粘稠的漿液,踩上結實的混凝土地臺,在陰暗悶熱的洞窟中摸黑前進。

“簡直臭氣熏天!”

喀秋莎跟在僱主身後一起埋怨道:“我都快吐出來了!天哪!我的先生!您就不能找點簡單好做的活計麼?這事兒不能交給丹尼爾他們來做嗎?”

“那可不行!”傑森應道:“對於魔鬼來說,魔池是重中之重——要麼地形險峻易守難攻,要麼重兵把守陷阱重重,這些年輕人不懂攻堅克難的苦,我不想看見沒有意義的傷亡。”

阿豪大笑道:“哈哈哈!所以傑森叔叔!你把我留在身邊啦!我是最厲害的那個!”

“不。”傑森矢口否認,且有理有據的分析道:“魔鬼總喜歡把斯文體面的管家留在地表,把兇狠惡毒的怪物藏在地下——你比丹尼爾更適合對付怪物。”

“是在誇我咯?!”阿豪興奮起來了。

“他好像完全沒理解我在說什麼.”傑森翻了個白眼。

到了地下水道拐角處,幾人擠進一處風眼,視野立刻開闊。

這是一處廣闊的空間,似乎是早期鵲山墓葬群延伸出來的古代遺蹟,經過簡單的改造,變成東馬港的地下水道管閥通路樞紐關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