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姆·克勞持槍指向這冒失莽撞的年輕人——

「——坐下,坐下,冷靜!文森特!」

「你知道他在哪兒!」文不才像是一頭野獸,發出恐怖的低吼。

「看看你!好像受傷的老虎!我要是手邊有臺相機,肯定得拍下來!肯定!」吉姆先生訕笑道:「凱文!凱文!凱文·理查德——哥倫比亞人,他把你帶到這片土地來,為你找了份工作,教你英語。」

「文森特,看看你做了什麼好事?小老虎?」

吉姆·克勞字字誅心,每個詞眼都像尖利的匕首,深深扎進文不才的心。

「一份介紹信是二十五美分,從蛇口出發的,從福州出發的」

文不才喝罵道:「他媽的肥佬!你別說了!夠了!」

「年輕一些的要賣到五十美分,不容易患病,少說能撐過半個航程,順利登港下船,哪怕病死也有一筆撫卹金。都要交到凱文·理查德神父手裡,至於有多少送到你的賬上?哈」

「哈——哈——哈!~」

吉姆·克勞張大了嘴,吐出鮮紅的舌頭。

「文不才,你在幹什麼?當時你在幹什麼?」

似乎所有的力氣都抽乾,所有的靈光都晦暗了!

文森特再也喊不出酒狂,他的靈魂慢慢裂開,就像一條脫水的魚。

他眼窩深陷,一下子變得蒼老,似乎白頭髮也要長出來,他坐回了椅子上,原本昂首挺胸的姿態也變得頹唐沮喪。

「凱文·理查德這麼說,你拿到翻譯小費就去買醉,愛死了這片大地的酒和煙。」

吉姆·克勞與文不才拋媚眼,試圖喚醒這條活屍的一點生命力。

「你有很多女伴,在紐約百老匯街演奏廳尋歡作樂,很快錢就不夠用了。」

「凱文神父早就準備好了,他知道你的難處,給你塞了更多的介紹訂單,你來負責拉人頭,他與鐵路公司談合同。」

「文森特」

原本堅硬如鐵的漢子,此時此刻雙目無神,從眼眶裡不斷落下發黃的髒汙淚水,文不才啞然失聲,從喉舌之間嗆出斷斷續續的囈語。

「不」

「我」

「不不.」

「不是.」

「我不想」

[Part·失靈]

吉姆·克勞點了點頭——

「——我理解你,文森特。」

「凱文也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這不是你的錯。你根本就沒去過鐵路公司。你只是一箇中間人,被矇在鼓裡的受害者。」

「你和人喝酒打架,摟著洋妞播撒子孫,被子彈射斷一條腿,又住了三個月的醫院,和骨科醫生搞在一起。」

「到你出院的時候,只有一雙靴子和一封家書送到華盛頓。」

吉姆·克勞歪著腦袋,故作天真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