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這次談判,他都不能放下防備交給餘丹秋全權負責,他的護命羽毛也不值得信任。他過於靈活的大腦早就算過一筆賬,風險成本太高的話,就必須迫使自己來處理這種生死存亡的大事。

如果猶大再蠢那麼一點,大可以鬆懈警惕,把事務都交給部下來執行。

可他實在太聰明瞭,他聰明得有些過分了,他無法接受這種浪費才能的可恥行為。

在來到第七輪磋商——

——猶大兩眼血紅,有些分不清混沌卵的通訊頻道。

他喝了很多水,卻依然很渴,這是大腦電訊號紊亂帶來的奇異現象,好像熬了七十二個小時,沒有休息過一分一秒。

蘇星辰過於靈活的談判策略使他疲於奔命,奔波在各個城主領主的電話會議裡。

不知道為什麼,每當這種躁鬱感要把他逼瘋,要暫時停止這場談判時。蘇星辰也能拿出峰迴路轉柳暗花明的交易籌碼,或許再想想,再仔細算一算,就可以敲定這合同的最終印章。

「我不能出讓大都的港口,從河西到江南的內部貿易航路全靠它撐著,沿江有四十二萬人口靠這條水路過日子——快刀要它有什麼用?」

蘇星辰:「如果你出讓這座港口,我可以保證,至少能爭取三個小時的停戰時間,因為克帥需要這個港口移送傷員,作為備選的撤軍路線,它很重要。」

這麼說著,猶大的腦子就中了魔咒,他又開始算了。

蘇星辰說的是真的嗎?

如果不選江州峽而是選大都,那麼從宏觀層面來看,只要撐過七天時間,哪怕鵝毛縣被快刀打下來,至少江州峽還有六處險地可守。這一進一出再來精算人口和資源,換到國庫的營收模型裡,銀圓券不用再增發那麼多的債來填地方軍費。

對了

,債!?

那麼到底是多少呢?還得算清楚一點。

必須算清楚一點,下一次電話會議的物件,要換成江州峽的知州,還有大都的

精神攻擊生效的一瞬間,猶大突然吐出一口膿血。

他不理解自己的身體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他想不明白——

——事情一直有推進,蘇星辰代表索要的談判籌碼也在逐漸變少,似乎一切都朝著好的方向去了。

猶大教長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討價還價,他一點都不覺得這種儀式在折磨他,反而樂在其中——至少從階段結果來看,他的努力沒有白費,僅僅靠著一張嘴,就能爭到如此多的利益。

另一邊,蘇星辰連續說了八個小時話,精神狀態卻異常飽滿,沒有疲勞的感覺。

他開啟鐵罐,等待猶大先生回信的空檔,稍稍打了個哈欠,把罐子裡的茶湯一飲而盡,其中蘊含著葉北幹員的魂威之力——幾乎是所有巫術法師夢寐以求的靈泉神藥,是忘卻煩惱恢復靈智的茶水,也是特約茶室用來治療VIP的道具。

如果說萬靈藥可以恢復血量,這種茶湯就是補充靈力,修補靈體的藍瓶。

除了產能有限以外,它幾乎沒有任何缺點。葉北幹員在治退靈災時也是依靠這種神水,平復怨魂惡鬼的怒與恨,把凶神惡煞都變回普通平凡的遊靈。

「算清楚了嗎?」蘇星辰托起混沌卵,仔細聆聽著另一頭,聽見猶大咳血不止,也意識到這場談判已經走到了終點。

「不好意思」猶大強撐精神,心臟狂跳不止,卻只能對和談代表說一句抱歉,似乎自己才是表現不佳,要被羞恥心拷打的那個人:「蘇星辰代表,請等一等,請等一等」

如果能把這筆生意算清楚,那麼丹秋國能夠兵不血刃,換來十二天的和平,至於那些劃到「敵佔區」的領土,比如已經淪陷的月蔭城,那只是達格達之釜計劃的一部分,是必要的犧牲品。

可以繼續維持仙胎元質的收集工作,可以繼續保證這套國家行政機構運轉下去。

最重要的是,他幾乎不用付出任何代價,對死去的將官部下沒有絲毫憐憫之心,沒有復仇的想法——他是個冷血動物,懂得及時止損。別提什麼家國情懷反攻大計,那都是徵兵官說給土司民兵聽的謊話。

他一點心疼的感覺都沒有,反而鬆了一口氣。

兵員的消耗可以釋放一部分軍餉糧草的壓力,人口少了,維護費用也會變少。這些失去行政管制的城市會拖垮快刀,賬也不用算了,自然能把精力留到其他地方。

過了半個小時,最後兩場電話會議結束,猶大充滿了信心,與蘇星辰談起協約的細則,把合同做好,緊接著就是敲章簽字的環節。

如果你要問,為什麼猶大看上去那麼傻,那麼的天真?

在戰爭之中,為什麼有這種人?為什麼會輕信敵人的諾言?

那麼第二次世界大戰就是最好的先例,哪怕人類歷史上發生了無數次毀滅國家種族的大戰,依然有一群人堅信著,依靠白紙黑字就可以換來一些槍炮和人命都換不到的東西——最善於燒殺搶掠的強盜們,最懂海上貿易的資本家們都是這麼想的。

在這場儀式之中,已經有太多太多的佐證,有太多太多的承諾。

它們經由蘇星辰的嘴巴說出來,就像在唸經祈禱,每個字都帶著神力,每句話都不離契約精神——猶大已經祭出了那麼多的血肉元質,他堅信這次禱告會得到回應。

凡俗世界的野蠻程度要遠超這位萬魔之首的想象,更別提地下世界的髒東西們有多麼狡猾女幹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