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揹包裡翻出巖鎬,比起地質錘的鶴嘴鋤頭,這鎬頭要更難控制,但是比利·霍恩沒有其他選擇。

他的表情凝重,眉頭緊皺五官扭曲,看起來就像一個剛剛要進入高考考場的壞學生,可是內心卻逐漸平靜。

倒不是他放棄了,擺爛了,徹底崩潰了。而是體驗過血鷹的靈壓之後,他的精神屬性在蹭蹭往上漲,求生意志與靈壓抗性越來越強。

這些維塔烙印衍生物最可怕最厲害的攻擊手段就是靈感壓力帶來的精神損傷。

它們能夠挫敗戰團官兵的戰鬥意志,能讓精準射手失去準心,能透過爆毛細血管的方式汙染智人的五感,能將受到的傷害,感知到的痛苦反饋到敵人身上,進一步削弱人類的殺傷能力。

它們扭曲畸變的頭顱肢體讓人們喪失勇氣,慢慢陷入瘋狂的絕望境地。

萬靈藥可以治癒肉體,但是治不好一顆千瘡百孔魂飛膽喪的心。

能挺過這一關的戰士少之又少,如果將它當做一道考驗,它的致死率太高太高,成建制的集團軍要採取遠距離火炮轟炸的方式來處理化身蝶,而不是直接面對它。

一旦靠近它,來到直線距離三十米以內,這種精神損傷會把槍彈齊全武藝精湛的勇士變成待宰羔羊。

在不知不覺中,比利·霍恩已經完成蛻變,他連續跨過兩三級,從化蛹期飛昇至羽化階段——只是他還不知道,他完全感覺不到靈體的變化。

他提起巖鎬一點點靠近這血鷹怪獸,心率跟著越來越強的靈壓逐步攀升,陷入「深水區」的那一刻,熟悉的麻木感和刺痛感再次襲來。

他的右臂逐漸失去控制,過長的巖鎬把柄沾了血水雨水,從手心鬆脫滑落,鎬頭要撞上虎口——就在這個瞬間,從比利·霍恩的肩頭冒出一團翠綠的靈光。

洶湧的靈火瞬間烘乾了他肩頸的破衣裳,臂膀堅實有力的抓住了鎬子。

「哈!」比利只覺得心神振奮,五官一下子舒展開,所有的陰霾都一掃而空。

血鷹怪獸已經爬到了同伴的屍體身邊,它的肚腹變成了一張大嘴,幾乎看不出多少人形,脊椎斷掉之後,它的物質形態摻雜了許多卵生動物的基因,變成了一團不斷蠕動的扭曲血肉,它的面板變得更加柔軟Q彈,從軀幹肢節長出來六條手臂,卻沒有指頭手掌。

它找不到更多的通靈觸媒,無法擁有更多的「手性」——不能深耕於人肉領域,只能縱向發展,讓自己變得更大,增加進食的效率。

對比上一回初次見面,這頭血鷹所散發出來的靈壓也沒有變強,因為它吃不到人肉,得不到更多的靈能資源。

比利·霍恩沒有猶豫,照著上一回的舊傷打擊點位,奮力揮動鎬頭!

「噗嗤!——」

鎬子撞進軟趴趴的腰脊,撕開一道血淋淋的傷口。

這個瞬間,比利·霍恩聽見了慘叫聲,它來源於三個地方。

從傷口中冒出六張「嘴」,那是河蚌的肉塊裙邊互相擠壓著,模仿人類的聲帶結構往外發出高頻的嘯叫——似乎為了保護這一段脆弱脊柱,血鷹已經使勁渾身解數。

在客艙之中,法依捂著腦袋失聲尖叫著,她感覺自己的肚子破了一個大洞,被巖鎬擊穿,連腸子都要拽出去了!

猶大疼得扶住了窗臺,往外不斷的乾嘔,喉嚨裡冒出咕嚕嚕的水聲,神智接近崩潰的邊緣了。

這一鎬下去,比利·霍恩也感覺到肚腹傳來的幻痛,他臉色鐵青,想要提拉鎬柄,繼續擴大傷口,兩條手臂就酥軟失力,劇烈的疼痛感再次控制了他的肉身。

他只覺得不可思議——槍匠老師究竟是如何扛住這種疼痛感的

?他是如何做到的?

保持專注!保持專注!

比利·霍恩!保持專注!

血鷹怪物受到重創,它沒有第一時間還手,用腹腔的大嘴抱住同伴的屍體,死死不鬆口。

它背對著比利·霍恩(如果按照它的頭顱朝向來算,這團血肉還有「背後」這個說法的話),從背脊張開的肋骨和肉條組成的兩扇「血鷹羽翼」慢慢鑽出來十六顆眼睛,它們演化出部分肉瞼與瞳膜,直愣愣的盯著比利。

這一刻,比利的心智再次受到考驗。

他陷入了一種方向迷失空間錯位的幻覺之中,似乎無法掌控手裡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