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地面中突然炸開十來對手掌,它們好像一朵蓮花,將眼球捧起,迅速變為十數米高的巨大臺座。這花朵在短短數秒內合攏成花苞,數百對手臂跟著靈薄獄中來往的狂風搖晃著,擺動著,完全合攏成一顆渾圓無垢的雞卵。

江雪明沒有講話,他似是如臨大敵嚴陣以待。要看看這位魔鬼的真身。

死偶機關的王庭裡,他與魔神柱之一的孔雀王交過手,也對這些神話生物的強度有所瞭解——此時此刻他十分好奇,趕來保護聖喬什這惡魔小弟的大佬,究竟有幾斤幾兩。

“哈哈哈哈哈哈!”聖喬什還黏在界碑上,發出狂喜嘯叫:“等死把伱!等死吧!你完蛋了!九獄的守門者來了!”

“——貪慾之狼·貝莉莎拉。”

“——野心之獅·萊奧博格。”

“——惰樂之豹·威爾柯南!”

“不論你是誰!槍匠的靈體也好!魂威也罷!給我死!給我死呀!永世不得超生!魂飛魄散呀!”

聖喬什·喬里斯就像回到了主人身邊,他所講的三個名字,是《神曲》著作中但丁遊歷地獄時遇見的三頭攔路怪獸,也是九獄的守門者。

江雪明定睛一看,從這巨大的雞卵之中鑽出來三頭粉白粉白的怪形,突然就放心了——原因沒有別的,這熟悉的獅豹狼三獸,肌節體徵和個頭大小,都像極了化身蝶塑造的使徒單位。

這三位使徒來到聖喬什身邊,先是對小弟表達了慰問,沒有五官的頭顱湊到聖喬什的身體上,用那黝黑的腔穴狠狠的吸了一口小魔鬼身上的味道,似乎是在品嚐聖喬什內心的恐懼。

等到三位大哥轉過頭,重新面對芬芳幻夢時,看門的野獸們都不約而同的僵住了身體,雖然不會說話,但空氣中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尷尬。

這種尷尬的感覺,主要來自於母狼貝莉莎拉——它似乎不是第一次與無名氏交手。

它也不會說話,只是再次擰轉腦袋,用渾圓的口器腔室朝著聖喬什發出震耳欲聾的怪吼。就好像在說。

“——你到底幹了什麼?把這位閻王爺給請過來了?”

身長六米多的獅子與豹子已經展開攻擊架勢。待到狼犬回頭迎敵,只聽前方傳來尖銳刺耳的音爆炸響!

那古怪的鋼鐵小貓三拳兩腳,揍得使徒野獸們滿地亂爬。

大獅子的尾巴叫江雪明逮住,繞著豹子的脖頸打了個死結,小小的身軀中蘊含著不可思議的巨大力量,照著那靈體的極限載荷來講,芬芳幻夢徒手舉起轎車是輕輕鬆鬆,如今沒有肉身的桎梏,不用擔心維塔烙印和靈壓的侵害,對付這些使徒單位簡直是砍瓜切菜。

聖喬什已經進入到了賢者模式——

——他一開始只是極度驚訝恐慌,後來完全不能理解,心態出了問題,好不容易把魔鬼之身從界碑上撕出來,落到靈薄獄的石坡道路上,狼狽的爬起,就感覺頭腦生風,本能矮下身體,兩位大哥的肉軀糾纏著,像是一團血肉模糊的馬賽克,在那金光璀璨的貓形靈體的把玩下,變成了旋風大陀螺,牽著兩條尾巴做迴旋運動,最終狠狠的砸回界碑上。

“得想辦法逃走!不行啊!不行呀這樣下去,魂飛魄散的是我呀”

聖喬什終於認清了現實,追殺他的個體恐怕根本就不是什麼正常智人,再怎麼強大的靈能者,擁有驅魔手段的衛道士,他們離開肉身來到靈薄獄,絕對做不到手撕使徒這種恐怖的戰果。

是槍匠!他就是槍匠本人!

說傲狠明德身邊這位無名氏,曾經在物質位面殺死過化身蝶,不依靠靈能觸媒的加持,光用火器就能爆殺各路邪惡魔鬼。

要是放在古代,槍匠已經進了神龕,被普通百姓當做庇護家宅保衛幼童的門神和武神。換個比較好懂的說法,江雪明要是壽終正寢,生前所造的善業來講,最次也得進三十六部雷神廟堂受封,是地下世界四億生靈眾生共業之正神,完全可以撲進槍神祖師的靈龕裡瘋狂偷吃香灰——對於靈薄獄裡的神話單位來說,此時此刻的槍匠根本就不是它們能正面對抗的。

“還敢害人?!”江雪明厲聲大喝,手邊忙著對付狼犬使徒,要聖喬什站住別跑。

這一聲吼叫震得聖喬什口鼻溢血,本就不多的腦漿還在往外潑灑,這副魔鬼之身的生命力十分頑強,剛才追逐之中開了好幾個腦洞,如今還沒死透已是奇蹟。

他唉聲嘆氣,身體也失了平衡,跌跌撞撞的往色獄的方向滑落,一路從坡道滾下,再也顧不上身後三位大哥的安危,想去九獄的更深處避難。

望著靈薄獄的界碑,這狡詐的小魔鬼心生一計,動了其他心思。

他一邊逃竄,一邊往上方看去——

——魔池的道路暢通無阻,可是他的雙翼已經叫槍匠折斷,兩條手臂也殘廢,脊椎還在發出咔咔怪響,沒有魔池的滋潤,沒有人血的灌溉,他定然是翻不了身,回不去人間了。

可是通向人間的道路不止一條,在這九獄之中,除了喊大哥救命之外,聖喬什也有其他的自救辦法,要是大哥保不住他,他得想辦法躲到物質位面去,最好躲進凡人的軀殼之中。

這麼想著,聖喬什咬緊牙關,一頭往山石巖塊撞去,撞斷了剩下的一根大角,緊接著掐動法決連連唸咒,以惡魔學識來求一條生路。

那山羊犄角好像失了重力,在這不分上下左右的奇異靈界中一路飄飛,帶著魔鬼的膿血變成了一條“魚線”,要返回物質位面,去尋找合適的靈媒——只要有魚兒上鉤,這條魚線就能帶著聖喬什逃回人間。

薩拉丁鎮,月河湖畔。

一道邪氣掠過湖面,衝向獵團聚居地的度假小屋。它來自聖喬什·喬里斯的魔鬼巫術。

十四個年輕人聚在湖邊小屋裡,在這曖昧的冬季禁獵期,要玩起通靈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