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馬上就要三十多歲了,家裡老婆嫌你沒用,父母要你趕緊調走,團部長官和你說,這個月的升遷名額實在是不好意思,又叫無名氏搶了頭功,得留給更優秀的人。”

“今時今日,恐怕戰團的兵員要比我們這些癲狂蝶的信徒,更恨無名氏。”

“只不過槍匠還沒死的時候,他們亂不起來,因為乞丐不會嫉妒富人,乞丐只會嫉妒有錢的乞丐。”

“烈陽堡原本是沒有太陽的,它沒這個資格,但是槍匠太完美——”

“——他暫時充當了傲狠明德身邊的幻影太陽。”

“作為一個偶像來說,他沒有任何醜聞,過著深居簡出衣食樸素的生活。”

“哭將軍偶爾還會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桃色花邊新聞,人們會去攻擊這個冒失莽撞的匹夫,會說這傢伙打起仗來像拆樓,腦子不好使,看上去笨笨的,還經常流眼淚,造成了太多太多無謂的損傷——但是從來都沒有人敢說槍匠有什麼做的不好的地方。”

“他願意聆聽每個普通人的訴求,去群眾裡走訪,然後把問題解決。把複雜的事情變簡單,根除痛苦,讓人們幸福。”

“戰王葛洛莉都沒有這種能力,她是個嗜殺的狂熱分子,是傲狠明德兇殘暴烈的化身,人們怕她尊敬她,卻絕不會愛戴她,更不會把她當做老師當做朋友,只敢在背後議論她,甚至想佔有她。”

“槍匠這個幻影太陽破滅了,無名氏就沒了主心骨——再怎麼熱忱的哭將軍,沒有槍匠的幫助,用一腔熱血是無法解決問題的。”

“我們抓住的老兵,這些硬骨頭親身經歷過火和血的時代,他們知道癲狂蝶是智人的天敵,但是新時代的人們不知道,如果沒有那種體驗,沒有骨肉分離之痛,沒有奪妻殺子之仇。我們的項上人頭,在如今的廣陵止息看來,就是換來大好前程的道具。”

“無名氏要和廣陵止息爭功勞,是斷人財路殺人父母。”

“託德,不是我要把他們分開——是槍匠的死,讓他們自動離心。”

說到此處,喬治·約書亞只覺得唏噓,這位永生者一直都把槍匠當做值得尊敬的對手,完全沒把戰王放在眼裡,哪怕他被葛洛莉踢爆了腦袋,依然沒把這個女人放在心上。

“或許騎士戰技和師徒傳承的方式方法,能讓無名氏緊緊的跟隨在戰團身邊,讓他們變成一個配合默契親密無間的整體,可是槍匠死了。”

“他是加拉哈德的老師,同時也是各個地方戰團子弟兵的救命恩人,騎士戰技改變了無數年輕人的命運,正式的課程還有非正式的網路教習,到地方言傳身教現場演練,這些情誼都牢牢鎖定了槍匠與人們亦師亦友的關係。”

“如今人走茶涼,那些受到槍匠幫助的人們,有許多還不了的恩情,在槍匠身死之後,又有多少人會繼續履行義務呢?託德?”

總管抿著嘴,內心五味雜陳,甚至開始感傷:“頭兒,您說的沒錯,咱們手底下借出去的高利貸,要是有人成功逃賬,那自然是歡天喜地的——哪一天咱們白鯊會又沒了,就從來沒有向死人還錢的說法,那些個賭狗和毒鬼,是絕不會認這筆債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喬治·約書亞哈哈大笑:“這不一樣!咱們本來就在做壞事,高利貸不道德。人們總是對本身就不道德的東西嗤之以鼻,自然不會遵守失德的規矩,哪怕他們自己也要失信敗德,自然會認為欠債不還天經地義。”

託德:“您居然會認為咱們在做壞事嗎?您居然還有良知?”

“知道是壞事還接著幹,這才叫壞蛋!”喬治·約書亞給總管倒茶,這叫總管受寵若驚。

[Part②·下頭男]

這位白鯊會的領袖接著說。

“人總是會慢慢的,慢慢的變成自己最討厭的模樣,這就是時間最厲害的地方。”

“今天我們感謝槍匠,承了人家的情,晚上回去睡覺時憂心忡忡,總覺得要把債務還清,不然就會受到周圍人們的指責和批判,於是恩情就變成仇恨。”

“明天我們要捏著鼻子感謝槍匠,無名氏總在保護我們,可是晚上睡覺就沒有那麼慌張,似乎債務欠得多了,就可以習以為常。”

“後天我們要憎恨槍匠,因為他走了,去了另一個地方。”

“直到有一天,槍匠死了,我們終於如釋重負,有那麼多人欠他的,我要是沒還上這筆債,似乎也不算什麼事,人總是自私的,人總會找到合適的藉口,這是自然界賜給智人的求生手段,是一種巨大的思維慣性。”

“就這樣就這樣,慢慢的慢慢的,這顆太陽熄滅了。”

“傲狠明德也是如此,它把萬靈藥送給人們,彷彿這些治病救人的神物變成了隨處可見的自然資源,是任人採摘的賤貨——從此以後它就要一直維護自己的光環,否則連王位都坐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