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主要是心疼車(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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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急,我知道你很急,但是別急。”迦南聖母拉動軸體,迅速寫下新的詞句,“無名氏的英雄,在你內心的殺戮慾望衝昏頭腦之前,我要和你談談這些氏族。”
寫字板上圖文並茂,畫下金蛋和迦南聖母兩種不同的[個體]。
“早在九年之前,車站對芳風聚落進行大規模探索開發時,我和許多的人類講過這件事——在這片海洋中存在著一些致命的危險生物,它們確實是我的族人,也將我稱為母親。”
“但是我對它們的生命形態知之甚少,我們離開帆船時,就要想盡辦法去應付地球的地磁和強烈的陽光,只要從[集體]變成[個體],除非再次近距離進行精神交流元質交換,不然我無法感知到它們的存在,更不知道它們的想法。”
“在你們眼裡,芳風聚落是一片風水寶地,我們是外來物種,是入侵者。如果沒有表現出攻擊性,那麼就得為人類讓路,如果表現出攻擊性,就得亡族滅種——這點我非常清楚,所以我明白你的憤怒來自何處。”
迦南聖母畫出來一個栩栩如生的炸毛雪明,並且還畫出飛馳而過拖出殘影的泥頭車,還有高高飛起的章魚怪物,代指她自己。
“包括你開著車把我撞飛出去十八米,摔在地上碎成三塊這件事,或許在人類的世界裡,又多了一段史詩——正義的勇士駕駛著鋼鐵巨獸,碾碎了邪惡的海怪。”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對於這些攻擊性極強的氏族來說,智人的世界已經足夠恐怖,這迫使它們朝著‘惡魔’的方向演化。”
在寫下這些詞彙時,迦南聖母的肢體明顯在顫抖,她能感覺到江雪明身上的冰冷殺氣。
“我不再為這些氏族講話,單單為我自己作狡辯——假設有一百個,一千個,一百萬個地球人,來到了完全陌生的外星球,這裡的環境對地球人來說不適合生存,他們要入鄉隨俗改變自己,要具備本土生物的習性。”
“這些地球人會變得脆弱易怒,生存壓力與恐懼讓他們充滿了攻擊性,有那麼一群人變成了惡魔。你得知此事,要來追問我這個先行者的罪責,這是否有失公允。”
江雪明不假思索立刻說:“別急著喊冤,我知道你的意思。現在我們之間的處境變得很微妙很危險——迦南聖母,回到之前的話題來,你既然講,你把這些事情都原原本本告訴科研站的人了,為什麼他們還會接著去深水區勘探作業?”
“因為人類就是這樣傲慢的生物。”迦南聖母一筆一劃慢慢寫下:“在凡俗世界,也有許許多多屢見不鮮的例子,明明知道有生命危險,依然要去攀巖登山,要搞飛機實驗,要造液體炸彈。”
“無論你們的科研學者問多少次,我把一個答案重複多少回。”
“我這麼說,那麼說,我講海洋裡很危險,應該能感覺到那種強烈的靈壓吧?就像是一座會呼吸的山,一頭會吃人的龍——再怎麼威脅恐嚇,也攔不住勘探隊的核潛艇。”
“你們相信潛水裝置,相信工業製品,相信人定勝天。”
“關於芳風聚落的探索計劃,有多少人在參與?又有多少人在期待著?它幾乎是數以百萬計的人類衣食所繫,無論是地下還是地上,新的生活區域,新的交通站點,新的工作崗位,財富與榮譽,在科研和工程領域拔得頭籌的頂級首功——這些東西對你們來說太重要了。”
“至於我一個外來者嘴上幾句輕飄飄的[生命危險]就顯得可笑,你們自始至終都堅信著,自己能夠突破困難完成任務,還有冒著死亡風險寫下遺書,義無反顧的進行勘探工作的水員,這些人把榮譽看得比生命還要重要。”
“我有罪,有這個過失。”迦南聖母突然愣了一下,在組織語言,她已經向許多人類學習過漢語,依然有些生疏,“因為我沒有這個能力擊敗你們的傲慢——我做不到。”
“你和我說論跡不論心,那麼你們要是能把石川號撈上來,或許我還能把這些已經轉化為迦南寄生體的智人變回原樣——他們會變得很虛弱,要大病好幾年,萬靈藥都治不好的那種,是體質虛弱神智錯亂,神經痛會伴隨一生。”
江雪明聽出了言外之意:“以前你做過這種手術?”
寫字板上多了一幅畫——
——是鮮豔的向日葵。
迦南夫人如此寫下。
“不然《星月夜》是怎麼來的?文森特·梵高在患上精神疾病之前,只是一個鬱郁不得志的畫匠,要用生命給畫布抹上鮮豔又扭曲的色彩,才能得到智人社會的賞識——這本身像極了一場獻祭儀式,我作為他的好友,實在不能理解這種藝術,為什麼要等到美好的事物死去之後,人們才會開始惋惜呢?”
“我和丈夫一起,將他身體中的迦南生命分離,他卻覺得不過癮,要把這些元質變成畫,後來的事情大家都明白都清楚——他離開了人世。”
“嘖”江雪明不知道說什麼好,這也確實符合新的大站落成之前的瘋狂氛圍。
九年之前,那是一個拼存量的時代,是癲狂蝶肆虐的時代,是人吃人的世界,車站的工作難找,人才更難找。從光輝道路出去,各個學派爭先恐後搶著要人,但是真正能掙到錢的行業,大多與癲狂蝶的人肉生意有關。
一個新的,通向凡俗世界的大站——光是一套PPT,一個概念,一場熱情洋溢的路演,它們就能讓人充滿希望,充滿勇氣,不惜獻出生命來到未知地塊夯土建城。
人的偉大在於勇敢,人的愚蠢也在於勇敢。
“這是一個複雜的謎題。”迦南聖母見雪明不再講話,窸窸窣窣的寫字聲依然在繼續:“也不是你要考慮的事情,無名氏——你是傲狠明德的武器,如果解不開這個謎題,不如將它丟給你的領袖。”
“你最好說的是實話。”江雪明佝身抬頭,拄著膝蓋,一手指著迦南的臉——指向沒有五官的厚皮,“我會通知工程站和BOSS,把這個情況如實告訴他們。還有一個事”
“是[來生]嗎?”迦南聖母不等江雪明說完,就提前畫下了奇奇怪怪的章魚祭壇:“如果你要談這個[來生]教會,我要和他們撇清關係,拉開距離——正如你所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