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沒有臉的女人(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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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現在的樣子,你一個人能回去嗎?”
“不知道...”
“我想也是,如果我把你丟下,以你現在的狀態,讓你獨自返回補給站,恐怕情況會更危險。”
“明哥...你一直都是這樣嗎?”
“都是這樣?指的是什麼?”
步流星感覺四肢有了力氣,腦袋也不像是剛才那樣昏昏沉沉了。
他能感受到胳膊被江雪明死死捏著,就像是從那條胳膊傳來了源源不斷的力氣一樣。
他的心率降了下來,臉上重新有了血色,只是偶爾瞥向大海的方向,那種驚懼喪膽的情緒又會湧上來——於是他就偏過頭,再也不往海洋的方向窺探了。
阿星緩了口氣,他接著解釋,接著問。
“不好意思,剛才我的腦袋不好使了,我是想問你......你一直都是這麼冷靜嗎?剛才在面對這片海洋的時候,我站都站不穩了。”
江雪明:“嗯。”
“嗯?”步流星難以置信地撇過頭,看著江雪明——看見江雪明的側臉,看見那個男人毫無變化的表情,就像是怪物。
這讓阿星有些難以理解,他連忙補充著。
“我以前是玩極限運動的,我跳傘攀巖衝浪滑雪都沒在怕的,我可是超勇的。可是在這片海面前,我感覺自己就像是陷到侵入性思維裡了,我感覺它隨時都會毀滅我...把我捲進去,把我壓進萬米下的深海里,讓我身體裡的所有空氣都排淨,把我壓成一塊餅乾。”
江雪明:“嗯。”
“所以明哥。”步流星執著地追問著:“我起初還認為,是你的靈感不達標,察覺不到我的感受,你能感覺到對嗎?”
“是的。”江雪明不假思索回答:“我能感覺到,特別是我的計步器也能感覺到。我們一路走過來,雙腿好像不聽使喚,一直都偏往內陸的方向走。好像身體都在排斥這片海洋。”
“這麼說就沒錯了,看來你確實是能感覺到的。”步流星像是找到了知音,認真地點了點頭:“那麼,您完全不害怕是麼?
“不害怕。”江雪明反倒是疑惑起來:“如果硬要說有什麼害怕的東西...”
雪明先生琢磨著,給阿星形容著生活裡隨時可見的恐怖怪物。
“如果滷味生意做不下去,我想去送外賣。但是請辭的空窗期估計會很長,我有一兩個月的時間沒有任何收入——這代表我要去借高利貸。
我曾經和幾家借貸公司的人打過交道,都不是什麼好人,他們承諾能給我一筆貸款,但是代價很可能是我的妹妹。
他們在討論白露的時候,就像是預先擬好了白露的償債方式,安排在哪個夜總會,陪哪些人,用哪種化妝品或香水都想好了。
這讓我感到恐懼,深刻入骨的恐懼,為此我才下定決心,要去學一些防身的技術。在最壞的結果出現之前,我能帶著妹妹逃債落跑。
這種感覺就像是你去申請了一張信用卡,透支了幾千塊錢,但是有一天你找不到它了,它就在你家裡的某個角落,一直在利滾利,一直在違約逾期,直到它變成呆賬,無論任何時候,你都有可能接到陌生來電,通知你去處理這筆賬,可是你無能為力。”
兩人已經來到了洋樓面前。
撥開神秘的濃霧,之後是夢中見過的長椅。
椅背上靠著那個神秘的女人,背對著兩位乘客。
江雪明撥開了MP9的保險,認真執著地說。
“步流星,我重申一遍,我不是什麼沒有恐懼的怪物。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包括你說的[靈感],它們都在抗拒這片海。但是我的生活裡還有很多很多和它們相似的恐怖之處——
——像是城寨裡有十三戶人家吸毒。
——有八個老人封建迷信,家裡供著來路不明的佛像,上個月說要吃嬰兒的臍帶來辟邪,誰知道下個月會不會割年輕姑娘的耳朵或者鼻子來開運?
——六處消防通道堵塞著,堆滿了雜物和鞋櫃。
——晾衣繩旁邊就是入戶電線,雷雨天能聽見噼裡啪啦的聲音。
——隔壁機場降落的飛機,飛的最低的時候,離城寨樓頂只有一百五十米的距離,就像是呼嘯而過的龍,每天都能聽到它的咆哮,我只能祈禱著,它每次都能選對降落的地方。
每一天,我都感覺自己住在混沌的深淵之底,看見妹妹平安無事,我就覺得日子能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