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五日。

清晨的薄霧還未完全散開時,江雪明撥通了那個神秘的保密號碼。

他不知道自己撥打電話的時機是否正確。

離乘車日期只剩下最後兩天時間,這對妹妹的病情來說,會不會為時已晚?

但是一天天過去,江白露的病情毫無好轉,他必須做點什麼。

他無法忍受病房中妹妹發出的哭泣和長嘶。

這些聲音像是生鏽的刀子,反覆剮蹭切割著他的靈魂。

噩夢同樣糾纏著他,他已經兩天沒有閤眼,腦後長出了不少白頭髮。

如果現在他去照個鏡子,一定會被自己那副如行屍走肉般的氣色嚇得魂不附體。

他的眼窩深陷,兩頰和眉心彷彿有股黑氣透出來。

從手機中傳出清冷且讓人焦慮的長音,連續響了五六次依然沒有人接聽。

這讓江雪明躁鬱不安又隱隱期待。

直到揚聲器傳出一聲問好。

“是江雪明先生嗎?”

那個聲音像是被電流特殊處理過,和電子合成音一樣,分不清男女老幼。

江雪明立刻答:“是我。你們在找我對嗎?九界在哪裡?我要上車。”

手機中的聲音不徐不疾地說著:“彆著急,江雪明先生,我們會為你安排接車司機。”

“什麼時候?還有,你們答應我的特效藥是不是立刻能送過來?你們是誰?要我幹什麼?我要去哪裡?”

“十分抱歉,江雪明先生。我一時還沒辦法同時回答這麼多問題。要不我們在中轉站找家茶樓或者咖啡廳好好談談?”

“我要帶什麼?要準備什麼嗎?你們給我郵寄的那些車票,我也要帶過來嗎?”

“勞你費心了,帶上你的兩張車票就可以了。”

“我...”江雪明還想多問幾句,可是電話已經結束通話。

幾乎在同時,他聽見健康中心門外傳來刺耳的汽車鳴笛聲。

“來了——”

“——他們來接我了。”

雪明先生立刻回到病房,坐在白露身邊。

他看見白露熟睡時,依然掙扎在夢魘與病痛的苦難裡,聞之驚顫,觸則膽寒。

他想去輕撫妹妹的額頭,卻不敢伸手,彷彿染上異病惡疾的並不是白露,而是他自己。

他與主治醫生交代了幾句,並且在保守治療的告慰函件上籤了名字,做了最壞的打算。

然後抽走兩張車票,毅然決然地下了樓。朝著尖銳刺耳的汽車笛聲走去。

盛夏時節的天空並非像往日那樣烈日當頭。

溼熱的大風像是趕馬人,揮著鞭子把院落裡的柏木葉子抽去更遠的方向。

他換上一件卡其色長衣,腳步虛浮地往外走。

他已經四十八小時沒有閤眼,那一聲聲刺耳的喇叭像是惡毒的針一樣,每次響起,神經衰弱的他,連心臟都要跟著絞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