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舊的倉庫藏在一處鬼屋一般閒置空房間的地下室裡,密碼鎖用的是一種獨特的程式加密方式,陳宴並沒有見過這樣的加密方式,正如他沒有見過此地高階又顯得十分詭異的腦機人——這兩個腦機人——這兩個幫派分子,其腦機人軀體所使用的基礎結構並非他所見過的任何一種——不是擬態神經網路,也不是圖靈構架,而是一種結構精密、最佳化很奇怪的新東西。

這種新東西的構架很精簡,但一眼粗略掃過去之後就能輕易發現,其指令集的數量比圖靈構架多出三千多倍,陳宴知道如此複雜且臃腫的指令集——如此精密且複雜的邏輯結構,必定能夠為腦機人帶來更強的功能性,但如果晶片的硬體水平跟不上,就會出現強烈的智械病——

就如這臺腦機人現在的情況一般,大量的病毒堆積在這具腦機人軀體的各個角落裡,導致這臺腦機人僅僅只能維持最基礎的生理機能而已,無法保持作為一個生命體的健康精神狀態了——

這傢伙必定已經因感染智械病病毒而導致了嚴重的賽博精神病!

好在陳宴透過量子糾纏而來的意識並不受到智械病病毒的影響,他存在於此,以異於意識的方式操縱著這具身體,擁有這具身體的一切,且不會對他自身產生任何負面作用。

陳宴因這樣的權柄而感受到了輕微的不安,但並未讓這些不安蔓延,他按照腦機人資料儲存裡的資訊,將自己接入倉庫的區域網,在發現更多更復雜智械病病毒的同時,他透過倉庫的區域網控制了倉庫的核心面板。

隨著“鐺”的一聲低沉引擎響聲,倉庫亮起了燈,暖氣被開啟了,雖然氣味刺鼻,但好歹能夠溫暖願望的軀體。

他將她放在一隻用作救生艇的小型氣墊船上,找來倉庫裡唯一能夠用作保暖的隔火毯給她蓋上,用標記有“奢侈品”的金屬壓力瓶裝礦物質水喂她喝上幾口,然後在她身邊坐下,等待著她的甦醒。

這是陳宴第一次看到願望的臉。

她長相普通極了,唯一的特點就是面部特徵像是融合了所有民族的特點——陳宴認為這必定是願望根據某種獨特的趣味而給自己捏出來的——特點太多,融合起來相互抵消,就成了沒特點。

他總有一種感覺——願望就該是這樣的。

他還有一種感覺——他感覺自己雖然是第一次看到這張臉,但對這張臉已經非常熟悉,雖然從未見過,但乍一看就像是老友的久別重逢,雖然心中激動,但心情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起伏。

等待在日光燈的照耀下被拉長了,陳宴看著願望的臉上有了血色,看著她逐漸對光線有了反應,在又喝了幾口金屬壓力瓶中的礦物質水之後,她終於睜開了眼睛。

她的精神必定是很強大的,即便剛剛醒來,眼神迷離,意識不太清楚,也依然記得昏迷之前那一幕。

她看著面前完全換了一副樣子的陳宴,小臉一皺,再次被湧上心頭的委屈給欺負哭了出來。

陳宴笨拙的安慰著她,不知道說了多少好話,才終於讓她再次開心起來。

“所以,你現在可以看成是某種量子邪神?”

願望好奇的注視著他,但並不能透過這具腦機人軀體直視陳宴的內心,她已經丟失了自己的一切能力。

在陳宴將上次在【墓園】中分開之後,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以及發生在島鏈和現世的事情告訴願望之後,願望仔細想了想,對他說道:

“其實我曾經想過,有沒有那麼一種可能,被人類所定義的【天啟】雖然是災難,但其實本身並不是用來滅世的,只是【天啟】太強,人類扛不住,所以才最終表現成了‘滅世’的形式——就像是癌細胞,本身是細胞自行尋找的‘永生’的出路,但人類的身體扛不住,所以才導致了‘死亡’的結果。”

陳宴回應她:

“無論如何,【天啟】最終導致了滅世,那麼滅世就是【天啟】能帶給人類唯一的東西。”

願望說話聽起來像是抬槓:

“你之前還說要拋開現象看本質呢,現在怎麼不這麼想了?

你看,你被他們定義為【殘缺者】,是已經被驗證過無用的【不可燃垃圾】,可依然有人對你進行著不為人知的研究——比如機械飛昇密修會,他們建在荒野中的【機房】裡延伸出的無數資料線,最終連線進入一張【陳宴的臉】裡面,這本身就是一種非常恐怖的抽象概念了——

無數活生生的人被備份在伺服器裡,他們的備份是隨著閱歷而不斷完善的,而這些人,每一個人的人生,最終都進入了你的臉——你的臉後面是什麼?當然是腦子——他們的人生最終成為了你的資料,這說明機械飛昇密修會在對你進行著某種意義上的【補完】——你是【殘缺者】,你是殘缺的,他們要【補完】的自然就是你殘缺的那一部分。”

願望的訴說讓一些回憶從陳宴並不遙遠的記憶中翻湧出來,在此時此刻變得更加清晰。

願望雖然沒了先前的能力,但並未失去作為宇宙之靈的思考方式,她從頭到尾把事情串聯起來,用清晰的邏輯對陳宴訴說著:

“他們的資料對你進行【補完】,你看這一過程像不像是【訓練大資料模型】——

那些被備份的人,就是【準備資料集】。

他們的思維方式和人生歷程,就是【演算法】和【模型】。

他們所經歷的一切,那些發生在現世中,隨時可能改變的客觀事實,就是【引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