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從那時起變得越來越糟糕,他因為這件事被家裡斷了生活費,必須在學校裡勤工儉學,才能供養得起他們兩個人的花銷。”

“他沒能力給她開一家咖啡館了,但她並不在意,她知道他對她好,也知道他在努力——那時候臨近他大學畢業,他告訴她,他申請到了一個很厲害的畢業論文,一旦在研究上有所進展,他甚至能夠立刻得到一份工作。”

工作?

超凡側的工作……難道是北方聯邦異常生物管理局的工作嗎?

陳宴聽到這裡,回想起來,威爾克·楊出事的時候,正是賽博格·奎因在亞楠市擴張北局的時間。

如果威爾克·楊在探索地下的事情上得到了進展,還真有可能直接在北局得到一份工作。

“後來,忽然之間,他就消失了。”

“沒有預兆,無聲無息。”

“她去過學校找他,可學校只說他失蹤了,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她去他家裡尋找,可即便是他的家人,都給不出一個確切的說法,依然只說他是忽然消失,沒有留下音訊。”

“她找了他很長一段時間……大概有三五年的光景,她一直沒有放棄對他的尋找。”

那個時候……

那個時候,佔據了球形通古斯身體的威爾克·楊,正在四處逃命。

陳宴不知道威爾克·楊為什麼不來尋找拉娜·楊,也許是因為自己特殊的形態,也許是因為出於對她的愧疚和對現實的絕望……他已經死了,一切都問題都斷了線索,無可追尋。

“直到把他留給她的東西全都賣光,直到把她積攢下來的錢全都用完,她被迫中斷了對他的尋找。”

“她帶著我來到下城區,和她的同鄉住在一起,一開始借錢生活,後來斷斷續續開始去工廠工作……說是工廠,其實就是按件計費的小作坊,工資很低很低,勉強能照顧她一個人的飯食。”

“她帶著還是嬰兒的我一起去工作,每天都很辛苦,因為這樣的辛苦,她沒有足夠的奶水來餵養我。”

“好在她的同鄉還算有良心……有那麼一個做晚餐生意的男人,對我們很好,一有空就來照顧還是嬰兒的我。”

“她知道男人對她有意思,那時候她還想著威爾克·楊,所以始終迴避著男人的情義……但她又不完全拒絕,就吊著他,因為一旦他不照顧我們了,我們會過不下去。”

“她有時候也會心裡過意不去……她後來跟我講,有那麼幾次,她差點就答應了男人留下來的請求。

是因為心裡還想著威爾克·楊,又想著無人照顧的我,才沒有和他更進一步。”

“這樣糾結的生活持續了兩年的時間。

兩年後,我已經記事的時候,男人死了,死於某個晚上來給我們送晚餐的時候,是被街邊搶劫的小混混殺掉的,死的不如一條野狗。”

“我們沒錢了,於是她不得不開始做那種生意。”

“陳宴”不知道威爾克·楊說這番話的時候是什麼心情,因為他無法對他身上產生的通感進行共情。

“陳宴”在這一刻發生了心態上的變化,他感覺自己沒有心。

“她的身體本來就不太好,生了我之後,因為常年的勞作,比之前更加虛弱,再加上對威爾克·楊的思念而導致精神衰弱……但她依然撐住了,她撐著看著我成年,看著我在這小片區裡打出了名堂。”

陳宴從未聽說過“小片區”這種單位的區域劃分,或許是下城區市場街獨有的說法,聽起來地方應該不會大。

“在之前的一次暴亂……大概一個月前,工業區發生零零星星罷工的時候,我成了這個小片區的老大,但凡在這個小片區做生意的,都要給我交保護費——我做的事情也對得起他們,我在這次那段不穩定的日子裡保護了小片區裡的所有人。”

他撩起上衣,陳宴便看到了一條被包紮過的傷痕,傷痕從左肩蔓延到右側腰部,在紗布的遮掩下看不到傷有多重。

“警務的黑狗腿子砍的,我給樓下賣魚的擋了一刀。”

他將衣服放下。

“我崩了黑狗腿子的腦袋,下城區很少人敢做這種事,警務的黑狗腿子什麼都敢做,而且不用擔心任何後果,誰也不敢惹他們。”

陳宴從他的話中大概推測出,所謂的“黑狗腿子”,就是專門替警務幹髒活的人。

“從那之後,小片區裡所有人都服我。”

“也是那時候,我得到了第一筆保護費——大家心甘情願交給我的,也是我應得的。”

“我高興極了,買了牛奶和加了果醬的烤麵包,帶回家給她吃,我當時想,我一定要告訴她,她以後都不需要再做那種工作了,我能賺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