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忘記了嗎?”

趙勁草看見一雙雙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有些緊張,也有些難受,“公子,你也忘記了嗎?”

忘記?

蕭長夜疑惑,他從來就沒聽說大周皇帝有過什麼承諾,都不知道何來忘記?

“你這小黑炭,見過最大的官也就是你們村裡頭的裡甲,”

陳士先只覺趙勁草的話好生荒唐,“陛下的皇宮你都沒見過,還說什麼陛下對你有承諾。”

“俺是沒有見過聖上,聖上的話也不是對俺說的,是徵狩三年聖上發兵南下時說的,”

趙勁草正色道:“聖上說統一南方後,會給我們這些沒有地的人分地分耕牛,每家每戶都能領到,還說過要減輕賦稅。”

“可是十多年過去了,俺們家也沒有分到一塊地,沒有得到一頭牛,娘說聖上一個人管理天下,事情很多,要一件一件的忙。”

“可是十多年,難道還沒有忙完?要是他早一點把地和牛分給我們,爹也不會走。”

少年黝黑的臉頰上寫滿愁傷,漆黑的眸子裡流淌出難以理解的淚花,他望著蕭長夜問道:“公子,他難道就這樣忘記了嗎?”

蕭長夜沉默,兩世為人,他根本想不到趙勁草所說的承諾是十幾年前皇帝為統一南方,俘獲民心而下達的一紙詔書。

更想不到趙勁草的父親很可能就是因為一塊地或者一頭牛而永久的離開了他的家人。

他難道就這樣忘記了嗎?

揹負著父親生命的詢問迴盪在蕭長夜的腦海。

自己當然知道答案,當今天子早已經忘記,忘記了那一紙詔書,他的臣子也已經忘記,甚至連自己也忘記,因為自己在青鸞山衣食無憂,因為自己在青鸞山可以萬事不愁。

趙勁草看著低下頭沉默的公子,自己也低下了頭,其實他早就已經不期待朝廷的田地以及耕牛,甚至不期待他們會降低他們麵館的稅。

可是母親常說等朝廷的田地耕牛下來,他們就不用在城裡守著麵館,開面館不止要承擔繁重的商稅,經常還會有人在麵館裡鬧事,很不安全。

“原來,他早就已經忘記了,”

趙勁草傻笑著說:“虧我們村子裡的人都還在等著他。”

朝廷的什麼他也沒有等到,只等到了父親的離開,若沒有公子出現,母親也會離開。

蕭長夜看見少年的手緊緊的抓著自己的衣角,用力再用力,好像要將心中十幾年的等待在這一刻悉數磨滅。

天子一紙詔書,萬民等待十餘年也沒有等到詔書上的政令落實。

這裡不是蕭長夜所認知的冷兵器古代,這裡的人可以飛天遁地,可以飛劍傳書,更有大能者可以一步千里。

或者說,即便是在那個只依靠車馬的時代,也不會有一則政令十幾年未能落實。

“小兄弟,我來告訴你答案,”

蘇老闆寬大的手輕輕落在趙勁草的身上,“他有一個長生夢,如今是身在夢中,心在夢中,神亦在夢中,他忘記了自己對萬民的承諾,他甚至不知道你們在等待。”

“長生!”兩個字從趙勁草牙縫間迸出,他看向蘇老闆,很是氣憤,“長生就有那麼好嗎?他明明是天子,卻對百姓不管不顧,要是王大叔知道了,一定會很失望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