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裡·肖很想顯得無精打采從而打擊男孩的積極性。但由於自己的積極性過於高漲而無法做到。誰也不能阻止他。即使是古老的禁忌,調皮的小鬼,沙子縫裡偶然伸出的蟲鉗,攔在他面前的權威也不行……

“完蛋啦!”阿西莫夫看著前方,大叫一聲。

權威還真的攔在他們眼前了。剛開始是弓著肩背的拉桑出現在細長沙堆後面——他臉上那股呆滯的神色很難讓人馬上聯想到他的所作所為。接著撿魚人一個接一個鑽了出來。把他們團團圍住。

在撿魚人們的背後浮現了高大的陰影——要仰著頭才能勉強看到“枝”那四個狹縫一樣的鼻孔。這是維裡·肖不那麼喜歡他的原因之一。

“你好啊,枝老頭!讓開一下!”

維裡·肖打算從“枝”身邊穿過,就好像沒看到他一樣。

有點晚了。長老已經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使他沒能把他忽視掉。維裡·肖頂著那些暗夜裡的紅眼睛向前,朝著人縫中擠。肩膀直接被一隻乾枯的手牢牢按住。面無表情的赤膊男人突然出現在他身邊,把阿西莫夫粗暴的拽離開他的脖子。

“做的好。拉桑。你是年輕人中最有希望的——”男人對少年說。少年慌張地點了點頭。他顯得更瘦,背更彎了,幾乎縮成一團。

“爸爸!”

男孩發出受傷海豚的聲音。他父親敏捷的突然襲擊令他無法抵擋……好吧。男人本來就在那兒站著。只是維裡·肖一直努力想把他忽視掉來著。一個小事連著一個小事,這會兒想忽視任何的事情都似乎有點來不及了。

另一隻手按在他的另一個肩膀上。維裡·肖在原地蹬出兩條坑,最後還是不得不抬起頭看著“枝”。

“黃眼睛的維裡·肖大師。”枝開口了。他的聲音是維裡·肖不喜歡他的原因之二——仔細思考一下,他的各方面其實都令他討厭。但他畢竟也是他的家人——雖然不知道是怎麼混進去的,只要他仔細思考一下可能就會明白。

不過既然是家人,維裡·肖覺得就沒有必要仔細思考了。

“你不能管我。”他心情愉快,行動受限,雖然討厭眼前的家人,但畢竟是家人令他討厭。所以他只是對著那四個鼻孔理直氣壯:“誰也不能管我。”

“我們沒有理由阻止你做什麼事情。我們只是阻止任何離開‘杈’的行為,無論是誰。”

“我是特殊的!”維裡·肖想了想。“阿西莫夫也比較特殊!”

“你是特殊的。你總是撿不到魚。你喜歡休息超過勞動。你不喝椰子裡的水也能保持精神。不相信吃眼睛的怪鳥。你不相信唱歌的海螺。你不相信天空之上。你不用遵守傳統的同時,你不會發瘋。還有,你是這裡唯一的黃眼睛。”枝發出古怪的笑聲——可能是笑聲。“在你來之前。我們都不知道自己是紅眼睛呢。”

“你在說什麼?如果你想說明什麼的話,最好明確一點!不然我真一點聽不明白……嗯!我明白了一點!你說錯了!什麼我們你們的?什麼來?回來。我是回來這兒。我是大家的家人!”

維裡·肖用一隻拳頭猛敲左肩上那帶來壓力的東西。只發出一連串空洞的聲響。“你的記性可真差!枝老頭!你是不認識我了嗎?”他改換戰略,單獨選擇了一根手指向上掰。頓時用全身力氣和一根手指形成僵持。“我一直都是咱們這兒的。”他把臉掙的通紅,勉強從牙縫中擠出聲音:

“‘芽’折斷脖子的時候,還是我把她的腦袋接在膝蓋上的!想起來沒有?反正我想起來了!你最好別忘了這個!你差點就沒有孫女了!”

他又想起什麼。鬆開那隻手指——它啪地一聲彈回原位。維裡·肖沒有管,左右張望。“芽妹妹呢?”

“她發瘋了。我們把她發射掉了。”枝說。沒有一絲遲疑。“雲端上潔淨的女神們帶走了她。會給於她最終的淨化。”

“可是天上根本沒有云呀!你們不會真的相信吧?”阿西莫夫的尖聲從撿魚人的人群中傳來。赤膊男人已經帶著他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只給男孩露出一個毛乎乎的頭頂——那個頭頂很快被轉向反面,小男孩被剝奪了發言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