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顆牙齒做出了反應。然後所有的牙齒都產生了共振一般開始咯咯作響。希舒想要控制,但完全不成功。伸腸·襯勉強合適的新臉靠近了:“你還有話要說?”

希舒感覺嘴唇一陣顫抖。他張了張嘴,問出了那個他馬上就因為過度愚蠢而後悔了的問題:

“我會死嗎?”

他意識到惡魔也湊了過來。那雙沒有溫度的火焰眼睛在他的左肩上方懸著。他只是來最後看一眼。希舒心想。他最終是會轉過頭去。就像邪惡面對真正的神聖,真正的正義。

該死。他應該自我感覺良好的。希舒相當確信這是他最應該自我感覺良好的一刻。但他還是隻覺得自己愚蠢。

時至如今,再否認自己身上的特殊之處,是自欺欺人。連路過的耙形蟲都能看出他不一般——做噩夢啦,突然滑坡一樣地喜歡起來撒謊啦,不顧規章制度做出一些動機不充分的舉動啦——不管從誰的角度看,他都絕對有點問題。那些問題就存在於他的身上——身體的某處。如果他知道它具體在哪,絕對會拿把勺子毫不猶豫地把它挖出來,放在眼睛前仔細觀察。

問題是他既缺乏感知上的敏銳,又缺乏手頭的技巧。

最糟糕的是,似乎這種困境只發生在他身上。圍在他周圍的惡魔和死靈——其中的任何一個,好像都比自己更理解他。

如果只是表面的認識。根本達不到這麼深刻,這麼超越主體的程度。

他只能理解為:他們已經摸透了他的本質。

“你當然會。”

伸腸·襯俯下身說道。

希舒盯著他的大臉。渾身麻痺,不能動彈。他勉強轉動眼珠看向以查。惡魔果然已經轉開了頭,正漫不經心地盯著牆上的一道斑紋。

奇怪的是,他對以查因特·辛卡德斯都一點也沒有仇恨。無論是天生感覺,還是那些反覆驚嚇到他的噩夢,還是剛才的背叛,都沒能讓他討厭這隻有幾面之緣的惡魔公爵(第一次從拉麥爾口中聽到這傢伙的時候,他可萬萬沒想到事情會這樣發展)。他說不清這是遵守了一個天使該遵守的規定還是違反了它。

從一方面,他應該和邪惡對抗,不死不休,從另一方面而言,他應該原諒所有的東西,尤其是那些不好的。

唉。要弄清這些實在太困難了。

他當然沒得選(他知道,像德羅爾或者拉麥爾長官一樣的天使是經過了千辛萬苦才從別的某種生物變成了現在的模樣,但據他所知,他生來就是如此),也許這正是他反而不夠神聖,差點意思的原因。他不願意承認自己幹什麼事情都有點偷偷摸摸,勉力為之(啊。很可能又是兩種全新的罪行),但事實就是如此。

還好他馬上就要從這種困惑中解脫了。這真的是唯一的安慰:

他要離開他的生命,離開他的身體。就像蹬掉不合腳的鞋子一樣。

希舒眨眨眼睛。突然感覺不錯。

他有一點明白髮生了什麼。

死掉三分鐘後,他開始感覺不錯。時間間隔當然是他隨便根據周圍的環境猜測的——一切沒有太大變化,除了他發現自己站在以查和伸腸·襯之間——死靈和惡魔之間的縫隙實際上非常狹小,只有死者才站的下——嗯。他馬上就有了個神奇的發現,死掉之後身體會變得像一片樹葉一樣輕薄,可以輕而易舉地夾在一本書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