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是相當熟悉的深紅——過於熟悉,但出現在多斯瑪斯身上,讓他一時之間沒把它和其他事物聯絡在一起。他向側面半步,聽到身後一聲裂響和沉重的墜地聲,玄武岩的桌子的三分之一和本體分離了。

“你這樣是打不中我的。”以查說。最初的猝不及防過後,他很快掌握住了戰局。事實上,相對之前的氣氛,他甚至有點鬆了口氣——惡魔突然將你毫無道理的猛揍是合理的,惡魔把自己辛苦經營的果實你拱手奉獻,還微笑著和你商量是不合理的。

現在的領域是他熟悉的領域。以查這次翻身出現在了橫樑上,讓多斯瑪斯多花了一個攻擊間隔才打到他的衣角。在現在這個時候,很難判斷多斯瑪斯突然暴起攻擊,和那些假裝自己是地獄產物的黑邊鮮橙色地毯哪一個讓他更驚訝了。畢竟多斯瑪斯在他一進來的時候就說:“聊聊天”,而互相打來打去肯定可以成為惡魔聊天的一部分。

嘎拉。

石粉和石塊簌簌而下,橫樑被一記精準度中等的豎掃擊中了。以查只得從橫樑躍下,順便卸掉了多斯瑪斯的右爪。這讓他右邊肋骨最下方捱了一記普通的踢擊,留下幾條平行的傷痕,但影響不大。多斯瑪斯長相普通,力氣和技巧普通,攻擊的力道和方向普通,混沌能量的活躍度和利用率普通,因此他造成的傷口和傷口的不適程度也相當普通。

事實上,他現在尚有餘力感到好奇。

這次是苦液和酸液攻擊,損毀了一些不夠地獄的衣袍邊角。但未能造成溼漉漉,黏糊糊和冒煙之外的傷害。以查干脆把它們都點燃了——重要的檔案已經都在手裡了。他在煙裡穿來穿去,心知肚明自己在幹什麼:某種侮辱性質的從容。

不過多斯瑪斯並沒有放棄。再一次出擊——擊毀一個四角嵌著髓石的檔案櫃。但以查已經提前離開那裡了。

惡魔總裁突然立在房間中心,頷首不動了。火苗在他的角邊燃燒,黑煙瀰漫。

“我真不明白。”

等了一會兒,以查走近多斯瑪斯。

一般來說,他對“擊敗”“戰勝”這種概念毫無感覺,他對此的解釋是:如果惡魔會為了擊敗或戰勝才去戰鬥,那未免顯得太理智了。但這次是例外。他注視著行事古怪,最終徒勞無功的惡魔總裁,心裡湧上愉快的感覺。或許是因為這傢伙太招他討厭了。

從這個角度來看,討厭他者的確是一種維持身心健康的重要手段。

“你莫非想殺我?”以查湊近他,問。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多斯瑪斯閉著眼睛,嘴角繃的筆直。“你肯定殺不掉我,難道你不知道?即使動手,也應該在簽署那些轉讓協議之前開始。協議只會增強我。”他說出實話,也是對方可能的遺漏點。“何況剛才我正在邀請你正式進入我的領地,沒有必要在那個時候——”

“是的。沒有必要。”多斯瑪斯突然開口道。他睜開眼睛。火焰猩紅。以查這次想起來它們的顏色像誰了——還是那個原因,這種眼睛出現在平淡無奇,只有一兩點特徵的多斯瑪斯身上,讓他不小心忽略掉了——

家事。以查腦海中突然冒出這個詞。

他是地獄之主的——

彷彿響應號召,地獄之主留下的烙印立刻一陣劇痛,令他眼冒火星。他看到平淡無奇的多斯瑪斯踏著平淡無奇的步伐,舉起手臂指向他——被卸下的右爪斷處長出了一根巨大的尖刺,頂住他的胸口。

以查眨眨眼睛。那確實不是平淡無奇的尖刺。絕對能對他造成除非命令不能癒合的恐怖貫穿傷——它以前就造成過。

他挺想遠離那危險的玩意。但疼的實在動彈不得。肉身陷入了某種軀體困境。他想。但總歸頭腦是清醒多了。他現在都明白了。

多斯瑪斯雙目閃著憤怒的紅光,舉著那根尖刺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