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啟爾停了一秒——他一方面驚訝,另一方面又有點羞愧,因為剛才過分注意工藝細節而沒察覺到那管道和閥門真正的用途。

“因為他……壞?”

“沒有無緣無故的壞。”以查咳嗽了一聲。“我是說除了我們。這又不是地獄。”

柯啟爾沒回話,面露憂慮,極其專注的思索。

他認真地看著那些管道,又看看兩個蓄水池,又看了看整個大壩,和那些關著結構體的深井。

沒過多久明白了。

“也許這一整片都為了……不是單純的……這樣嗎?”天使的語氣逐漸變得難以置信。“真的?”

以查點了點頭,攤開一隻手。“是的。這是個製造邏輯珠的裝置。整個區域都是。”

一時沒誰說話。

斜坡上黑洞洞的幾千個井口,像被某種刑具壓過的脊背。

柯啟爾覺得冷。心裡和身上都發涼。

理智上他知道這是件糟糕至極的事情。但不知道要不要寬恕它。他想起加百列,天使長高大威武,光芒萬丈,只和他談過一次話——

天使長說

“天使眼裡無對錯,只有好壞,和是否寬恕。”

真是大逆不道。

有時候柯啟爾覺得自己眼裡挺有對錯。

終點律師做的不單單是壞事。還是錯的。

錯的事情怎麼寬恕呢。他不明白,他只不過是個看守圖書館的權天使——還是不太合格的那種。

“終點律師。”他盯著沸精鉛質地的箱子,用力呼吸了兩下。

“他讓那些結構體做最簡單的規律運動。用蓄水池收集規律——再用這些設計好的機關釋放邏輯……那些結構體們一直白作功,勞動的邏輯收穫全攢在這個箱子裡……”

“看上去是的。”以查說。

柯啟爾看著他,假天使看上去鎮定自若。這傢伙永遠鎮定自若,世界末日也好,藥水瓶爆炸也好,似乎都能在他那裡轉化為同一種態度

咱們該幹嘛幹嘛。

這有時真是種令人安心的特質。

柯啟爾感覺好些了。

“你怎麼知道?原理你已經全弄清楚了?我還有些地方沒想通。”他想了想說。

“我猜的。因為那傢伙說‘還債’。”以查漫不經心地道。“這個理由就夠了。”

“債永遠也還不完呀。”柯啟爾叫道。“只有終點律師拿到錢了。但是那些可憐傢伙們的債一點都沒減少。他們要在這裡累到死。”

“嗯哼。但這不是我們操心的事。”以查指了指閃著寒光的金屬箱。“裡面要是有錢,我們就拿走。就這麼簡單。要開啟看看嗎?”

柯啟爾有點猶豫不決。他下意識覺得不太好。

以查利落地從懷裡掏出一個小雕像,彈了一下它的手臂。

雕像的右胳膊變粗變長,活動起來。它手中拿著一根普通的鐵製耙子,此時便伸臂繞過管道縫隙,去耙那個金屬箱。

倒是沒必要問他在做什麼,這些手拿各種工具的小雕像應該是以查專門為終道之末之旅準備的。

終道之末有許多詭異之事,會和能量法術互相干擾的法則生物遍地都是。普通的物質工具有時候反而更有用。

剛剛的“熵爆”已經證明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