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要緊挨著森林一直行走。

他們現在的確在森林中了。

溼噠噠的涅塞提心吊膽地跟在溼噠噠的柯啟爾身後。

和以查不同,經過相處,他發現柯啟爾並不能給他帶來“事情正在朝好的方向發展”這樣的安全感。

天使自然地和森林聊著天,將它逗得吱吱直笑,同時一個勁兒地向前走,顯得不切實際的生龍活虎。

這甚至有點不像他平時的樣子。

他完全不作任何停頓,偶爾帶頭跳下漆黑岩石,邁過深紅暗流,或者流暢地彎腰躲過橫架著的枝幹——那玩意上面都擺著一排頸上套著藤蔓,骨頭變形凸起,冒出蛆蟲的乾癟頭顱。

柯啟爾好像完全無視掉了周圍一切。

“您可以再為我們講一遍孤島世紀的起因嗎?”交談剛剛停止,便被柯啟爾再次發起。

“我以為這些是你們的必修課。”

亞歷山大吊死鬼發出沙沙聲,顯得頗為受用,“再說我已經講過三遍了。”

“我只是覺得您講的比書上的精妙太多了。是這樣的。尤其是您一下勒死七千七百七十七名前來進犯的天使那一段。”柯啟爾說。

“呵。那就再說一遍。”

從四面八方傳來鋸木頭一樣令人牙酸的笑聲,“話說七千年前……”

……

真是詭異。

涅塞不知道柯啟爾竟然可以有這麼健談。

他翻了真實硬幣,這傢伙說的甚至全是真話。

天使一面向前疾走,一面幾乎是密不透風的不停改變著各種話題。時而巧妙的補充上森林記憶的一小點的缺漏,時而提出附有建設性的問題,在亞歷山大吊死鬼回答後,又發出恰到好處的驚歎。

柯啟爾越走越快,涅塞感覺跟上他越來越困難——地上越來越黏,幾乎要粘住雙腳。渾身都溼透了,分外沉重。

術士不得不小跑起來,沒過一會兒就變得氣喘吁吁。

奇怪的是,明明身受重傷的天使卻神色如常,邊走邊繼續著漫長的對話,甚至把他越甩越開。

終於,在被一條長著一長串老鼠耳朵的隱蔽樹根絆了個趔趄之後,他前面失去了柯啟爾的蹤影。

空氣令人畏懼的安靜下來。

幾乎是在同時。

森林的沙沙聲變得瞬間陰森了。

陰影在角落裡悄悄發酵,溼滑的藤蔓在空中搖擺,像索命的繩套一樣,向他不懷好意的逼近。

“孩子。你怎麼停下了?”

亞歷山大吊死鬼嘻嘻笑著說。

那些無處不在的哭臉花朵在空中擰著圈,眼角吊了一個詭異的弧度,蟲卵噼啪噼啪落在他身上。“孩子?你還在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