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 踏荊棘、血染衣,亦無悔(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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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盛,去讓小廚房烹茶。」蘇南枝將馮清琅請進了自己院中。
花園石桌上,一人一杯茶。
陽光暖洋洋地籠罩整個蘇府,遊廊屋舍都泛起了一層祥和的柔光。
蘇南枝品著綠芽如針、懸立杯盞的雀舌,像是隨意聊天,卻也意有所指:「馮姑娘,其實……對我二哥有情吧?」
風清琅下意識攥緊茶盞,瞳孔裡閃過不可思議,她垂眸,掩飾住心思,剛想否認——
「馮姑娘不必急著否認,此處只有你我二人。
我對馮姑娘一見如故,我知馮姑娘人品,故而,我對你並不設防。我相信我二哥的眼光,他與你交好,必定也認可你的為人。」
「郡主……想說什麼?」風清琅內心惴惴地抿了口茶。
「馮姑娘,你隱姓改名參軍,年紀輕輕便做到了副將的官職,為何突然要退伍辭官?」蘇南枝明潤清澈的杏眸,直視那雙略有些黯淡的眼睛,「我不信只是因為年紀到了,需要成親嫁人。」
風清琅道:「為何不能是年紀到了,想要嫁人成家?」
「若你是墨守成規的家中庶女,一心想著嫁人成家、相夫教子、困於後宅,便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女扮男裝改名換姓地參軍。也不會在軍中摸爬滾打,咬著牙,吃了那麼多的苦……」.
蘇南枝拿起她那雙生了不少繭子且指骨略粗的手,目光裡有敬重:「在男人堆裡參軍,和男人爭功名,跟在我二哥身邊做副將。你比我厲害。我是蘇家嫡女,走到今天這一步,也是格外不易,我無法想象你……」
無法想象,風清琅自幼喪母,跟著奶孃在莊子里長大的庶女,是如何練就一身本領,在軍營裡摸爬滾打,做到副將一職的。
但能猜到,她吃得苦,不比蘇南枝少。
風清琅將被風吹動的碎髮,勾到耳後,眼中浮過瞬時的滄桑,有那麼一刻,她覺得,蘇南枝是知己,她未曾開口說的經歷,蘇南枝卻懂她的不容易。
「我自幼喪母,被家中人視作剋星,嫡母不容我,將我和奶孃趕到郊外莊子自生自滅。於我那父親而言,我只是他一夜犯下的錯誤。常常四五年才能見到他一面。」
「我和奶孃在莊子上生存都困難,奶孃會武功,便自幼教導我習武。我們自己耕種糧食,上山獵獸來吃,若非如此,只怕我早就餓死在了田莊的大雪中……那年洪災又大雪,地裡顆粒無收,奶孃重病,我們連看病的錢都沒有,實在活不起了,我橫下心參軍,想換些俸祿來填補家用。」
「走上參軍之路後,我見到了莊子以外更寬廣的天地。我,想活出自我,也想靠自己,治好奶孃的病。我比其他人處境苦難,自然只能比其他人更拼命努力,才能比別人過得好。不然憑什麼你比別人先晉升呢?憑做夢嗎?我自知我身姿不如男人雄壯高挑,便發了瘋地背兵書、練武。」
「其實,我能在三年內晉升副將,全靠蘇二公子提攜。我們一百個人站在校場,任蘇二公子挑選一人做副將,考察日期是十天,許是蘇二公子看中我比別人都要拼命,所以他在一百人裡只選了我。」
提及蘇南轅時,風清琅臉上露出了笑容。
「我身姿清瘦不高挑,蘇南轅便命令我每日天未亮晨跑二十里鍛鍊體質。聽上去很嚴苛,對嗎?但這一年多,每一次晨跑,他都有陪我,也教我武藝功法。」
雖然蘇南轅每次喝酒都渾身酒氣,但風清琅卻很喜歡,每次扶他從酒樓回蘇家的那段路,是她私底下,離蘇南轅最親近的時候。
蘇南轅總喜歡勾肩搭背,也很喜歡唸叨她的髮絲好聞。
蘇南枝沒打斷風清琅,待她全部說完了,她雙眸生光,清澈而堅定地看著風清琅:「見過廣闊蒼穹的飛鳥,還甘願困在牢籠中嗎?」
這問題,像勘破一切枷鎖的光明,照進風清琅心裡。良久後,她被蘇南枝堅定清亮的目光感染,桀然一笑:「……謝謝你。」
「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風清琅眼底湧出淚光,一顆心震顫不停,她咬牙道,
「我不會退伍,也不會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生父從未管過我,卻想把我嫁給一個老富商換取聘禮,與賣女又有何異?我自己的人生,憑什麼要讓別人主宰,憑什麼要為別人犧牲?」
「不管這條路
有多難,哪怕遍地荊棘,哪怕滿身血衣,哪怕窮途末路,我能為自己而活,就絕不後悔。」風清琅將杯中水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