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南轅心裡生出欽佩之心,為她豎起大拇指:「你這讀書認真程度,趕上我當年科考那會兒了。」

「二公子當年是……」

「是武狀元。」蘇南轅語氣有些小自豪,「蘇家一共三個狀元呢。我父親是先帝在世時靖康三十年的文狀元。我大哥是五年前的文狀元,而我,則是武狀元。餘曄那小子,從小給攝政王伴讀,當年他就是個探花,比我差一大截呢。」

春盛頓時覺得昔日裡懶懶散散的蘇南轅,形象高大了起來。

蘇南轅給春盛講了她不懂的書卷字詞,又道:

「我父親原是蜀州嵩陽不起眼的農戶之子,後來被城中富商楚家榜下捉婿,與我娘喜結良理,父親科考奪魁,為人忠厚,做官勤政踏實,一步步舉家遷至京城,又在龍魚混雜的京城站穩腳跟。我父親雖然老責罵我,但我最佩服的還是他。換做其他人,未必能從農戶之子,做到官拜一品。」

「蘇家能出三個狀元,我和大哥、枝枝為人端正,能不斷有所作為,也是因為父親教的好,還有母親的諄諄善誘。母親教給我們為人處世,父親教會我們讀書識字。我們蘇家,一家六口,本該缺一不可,可惜……我母親遭遇橫禍,早早去世,還沒來得及享福。連我最小的幼弟,也已經死了。」

說到此處,蘇南轅陷入不可自拔的回憶,苦笑著比劃道:「我幼弟死時年少,那臭小子總愛追著我要糖吃,男子漢大丈夫吃什麼糖?我天天教他練武,大哥教他習文,這臭小子,還是挺有出息的。在母親和枝枝危難時,縱使年歲再小,也知道拔刀護住家人……」

外面絮絮叨叨的聲音,斷續傳入屋中。

起床找水喝的蘇南枝,披了一件雪白大氅,站在一門之隔的屋內,聽著二哥講述從前。

一幅幅畫面又湧了上來,五年過去,重生一世,那些回憶如潮水般翻滾而來:

少年不過習武三年,攥著長劍,正在抽條的清瘦身軀,勇敢地擋在母親和她前面,與那群烏泱泱的黑衣殺手宣戰,憑著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滿腔孤勇,一次次護住她和孃親——

直到再也護不住,刀光劍影中,他頭顱滾落在地,身首異處,熱血噴濺,將甲板又染紅了幾分。

他只是十歲出頭的孩子。

幼弟和母親被殺後,剛及笄的蘇南枝跳入大海逃命,在驚濤駭浪的大海中沉浮,不知過了多久,她精疲力盡,即將沉入水底時,一股暗流又將她狠狠推上去——

摔倒了一個荒島的沙灘上!

蘇南枝站在窗戶前,渾身泛起一層冷汗,剛醒來的她,頭又開始疼了!

她想起來了一些很久遠的事,久遠是因為,她遺忘了太久太久

,久到這段記憶在前世從來沒被記起過。

她想起:幼弟和母親被殺後,她跳入大海,本該溺死的她,又被一股洶湧的暗流推上一座荒島。

她也是在那荒島上,認識的鄒福大叔。

可記憶裡……還有一個華袍男人。

為什麼記憶裡,她會幫那個男人洗衣服,還喚他夫君?蘇南枝是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這男人,似乎在死人谷頭部受到撞擊時,當初在孃親院子、以及在蜀州遇海盜落水時,也出現過依稀的輪廓。

無論她用力捶打後腦勺,還是拼盡全力地去回憶,也想不起來那個男人的面容!

她更想不起來,她被海水衝上荒島後的其他事情!比如她被衝上荒島後,是怎麼回到的蘇家?父親只說是,當初母親幼弟死後,她跳入大海逃命,頭撞到礁石上短暫失憶,失去了這段記憶。

連洛神醫都說,她腦中有塊淤血。

那她很好奇的是,她上了荒島後,缺失的記憶裡她都做了什麼?為什麼鄒福叔會因為她被割舌斷掌?

關於這一切,蘇南枝現在能記起的只有一些零碎記憶,卻記不全。

待父親回來,她得好好問清楚此事。

正當蘇南枝滿頭是冷汗時,偏院似乎傳來了一陣乒乒乓乓之聲,還有花瓶砸地的破碎驚響!

「砰!砰——」

蘇南枝迅速開門:「二哥!偏院出事了!」

蘇南枝和蘇南轅腳踩牆桓便飛去了偏院!

蘇南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嘩地抽出護衛腰上長刀,腳步極輕地靠近砸東西的屋子。

「唔唔唔!」鄒福捂著受傷流血的胳膊,瘋了似的逃命。

他身後還跟著十個從天而降的黑衣刺客,刺客們拔刀追殺鄒福!中文網

而鄒福被割了舌頭,喊不出救命,只好推倒身邊一切可以發出響聲的東西,砸碎花瓶、推倒花壇,抓起杯盞茶壺就往地上砸,滿臉驚恐地東躲西藏!

他、他們來了!又來……又來追殺他了!鄒福絕望之際,看到了亮劍的蘇南枝,眼裡倏地竄出希望之火,瘋了似的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