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冷曦是個極易情緒化的人,眼下楚老夫人剛過世,她哭的昏天黑地,根本無暇細想喪葬,一想到要將亡母入土,就哭的更厲害了,幾乎理智全無。

蘇南枝換上麻布孝衣,頭戴白簪花,嗓音啞的像吃了砂礫:“春盛,叫人清理現場,莫要讓前來弔唁的親戚鄰居看了笑話。”

“王嬤嬤年事已高,服侍外祖母五十多年,突聞噩耗,我怕她撐不住,你也要派人盯著點。”

蘇南枝話音剛落,屋內便傳來一陣響動。

春盛疾步進門察看情況,臉倏地白了:“姑娘……”

她忍著淚捂住嘴,悲慼哀嚎:“王嬤嬤,服、服毒自|殺了!”

蘇南枝奪門而入,渾身震顫。

只見跪在外祖母床邊的王嬤嬤,嘴角淌出絲鮮血,眼裡帶淚,嘴角卻是噙著一抹安詳的笑:“縣主,老奴去下面服侍老夫人了…老奴要陪她走黃泉路……她怕黑……”

待洛雲崖趕到,王嬤嬤已然斷氣,安詳地閉上了雙眸。

“厚葬吧。”蘇南枝強撐著身子,扶住牆,通紅著眼艱難開口,“將王嬤嬤,葬入楚氏陵園。”

沒人有異議。

王嬤嬤不是楚家人,卻早是楚家魂,對老夫人忠心耿耿一輩子,沒什麼大作為,對外祖母盡忠盡責就是她唯一的信仰。

蘇南枝仰天,不讓淚珠滾下來,深吸口氣:“設靈堂,發訃告吧。”

“是。”

她修書一封,也寄回了京城家裡。

……

蘇南枝跪坐在靈堂停棺的蒲團前,捻開一沓厚冥幣,一張張放入火盆裡燒。

楚冷曦哭的嗓音嘶啞,萬念俱灰地跪著,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就那麼哭著愣著不說話,一口水不喝,一口飯不吃。

春盛端來好幾次吃食,蘇南枝沒食慾,也一口沒吃。

“姑娘,丑時三刻了,去睡會兒吧,明日前來弔唁的人很多,你不休息好,我擔心你身子撐不住…”

“父兄政務纏身來不了,我要代替他們守夜。你忙活了一天,若倦了便去歇著吧。”

春盛雙膝跪地:“姑娘不歇,我也不休息。”

隔壁宅子燈火通明的操辦喪事,雲翊居書房裡,蕭沉韞合上兵書:“蘇南枝還沒歇?”

“縣主正在守夜,怕是要通宵了。”餘曄掐指一算,“縣主昨夜被匈奴人拐上馬車,便一宿沒睡;通宵守夜,天亮還需接待弔唁親友,就兩天兩天沒閤眼了。”

“我方才翻牆瞧春盛,看見縣主煞白一張臉,像要暈過去似的。”

“你去瞧春盛做什麼?”洛雲崖忽然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這就不用洛神醫關心了。”

蕭沉韞飛去了靈堂,果真看見蘇南枝臉色蒼白到幾乎透明。

她柳葉眉緊緊蹙著,向來打直的脊背,也微微彎著,嬌瘦身子像跪不住似的就快要倒下去,又抻著地面強撐住了。

他就站在屋簷上,無邊清冷的月色裡,靜靜凝視她。

想著,只要她一倒下,他就去扶她。

可她偏偏撐住了,守到後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