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是次南侵,兵分三路,西路,入大散關,攻四川;中路,攻襄、樊;東路,攻兩淮。

暫不講西路、中路,只講東路。

今年開春,金左副元帥布薩安貞圍安豐軍及滁、濠、光三州,江淮制置使李珏命池州都統武師道、忠義軍都統制陳孝忠救之,皆無功。

安貞遂分兵自光州侵麻城,自濠州侵石磧,自盱眙侵全椒、來安、天長、六合。

淮南流民渡江避亂,諸城悉閉。

金兵鋒南指,遊騎數百至採石楊林渡,建康大震。

留意這個安貞,當年,楊安兒就是敗死在他的手裡。

此時,應純之已去職,知楚州、並負責節制忠義軍的是淮東提刑賈涉,他迅速部署忠義軍各部,遣陳孝忠向滁州,石珪、夏全、時青向濠州,葛平、楊德廣趨滁、濠,李全、李福、季先則負責截斷金兵歸路。

李全部進至渦口,與金左都監赫舍哩約赫德遇於化湖陂,一日一戰,連戰數日,殺金將數人,金人不得不解諸州之圍,退兵而去。

李全追擊,再敗金軍於曹家莊。

至此,金南侵的東路軍,算是鎩羽而歸了。

戰事初起之時,賈涉高懸賞格:能殺金太子者,賞節度使;殺親王者,賞承宣使;殺駙馬者,賞觀察使。化湖陂之役,忠義軍繳獲金牌一枚,李全乃上呈該金牌於賈涉,騙他說,此乃殺駙馬阿哈所獲也。

阿哈,安貞小字,而彼時,安貞收攏敗軍,剛剛退入金境,仗雖打敗了,但他本人卻是安然無恙的,油皮也沒有擦破一塊。

季先勸李全:化湖陂大捷,朝廷論功行賞,你為主將,加官未必在觀察使之下,何必耍這種花樣?安貞未死,朝廷終究是會知曉實情的,到時候,豈不尷尬?

就算朝廷不好收回任命你為觀察使的成命,但自此對你不再真正信任,所得所失,到底哪樣大些呢?

然李全非但不聽勸告,還怕季先洩密,反要殺他滅口;有人搶在裡頭,給季先報信,季先連夜出逃,此時賈涉正倚重李全,因此,季先在楚州呆不住,只能南下,投奔師弟來了。

賈涉不知內情,遂上奏朝廷,請授李全為廣州觀察使,封全妻楊妙真為“令人”,李全終如願以償。

說明一下,這個“廣州觀察使”,是所謂的“遙郡官”,只代表級別、榮譽,並非真要到廣州上任,事實上,李全還是駐節楚州,除了銜頭中的“廣州”二字,再同廣州沒有一個銅板的干係了。

淮東、山東形勢,吳浩本來模模糊糊,經季先一番述說,擘畫分明,他心中波瀾大起,一個大計劃,隱隱約約,冒出頭來。

“這個李全,其軍號為‘忠義’,”吳浩說道,“然觀其之作為,誆騙朝廷,只怕談不上個真正的‘忠’字吧?”

略一頓,“至於‘義’,若不是季師傅你聯絡朝廷,目下的李全,還是一個到處流竄、朝不保夕的草寇,但他非但不納善言,反要殺你滅口,可謂恩將仇報,更談不上一個‘義’字吧?”

季先與王進功同門師兄弟,吳浩便也尊稱他為“師傅”。

“大官人說的是!”季先點點頭,“楊安兒敗亡後,李全等流竄島崮,雖然多年擄掠,寶貨山積,但乏糧,上上下下都餓著肚子,以致到了相率食人之地步,若非朝廷給‘忠義糧’,終究不能久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