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師若是死了,你便跟著吾悔師叔,做他的徒弟去。”淨空一面說一面往外行,可後頭的人未跟上來。

苦上低著頭,兩手在衲衣間捏出褶,“師父無情!”他大喊,再抬頭,連眼眶也是紅的,“師父的情都給那個女子了,與苦上竟沒留半分師徒情義。”

他赫然有些嫉妒,師父,連命都給她了。

淨空停了步子,抖盡佛裟上的塵念,向後厲言:“為師還沒死,滾過來。”

苦上揉乾淨眼,利索地跑過來,心裡仍不是滋味。

淨空問他:“今天什麼日子?”

苦上依制答:“宓宗十年奉一燈,是大慧禪師承諾天下蒼生安定的大事,是萬靈安寧的定魂珠,即便是再厲的小鬼,也不會在今天這個日子破墳作妖……”

竹舍的那一圈竹,皆朝一個方向擺著葉,淨空聽到入神處,也點頭。

今天是宓宗和天下的大事,即便萬人揚言要誅殺她,也不能在今日移了佛心。

忽然間傳來的誦經聲,讓整個長隱,乃至西華半山皆籠罩在高山流水之音中。

眾派結成一股傍天的勢力,伴著靡音往西華之巔同行。昨夜,每門每派,無論大小,皆收到“阿饒”的傳書,聲稱今日會在西華之巔,要了他們所有人的性命。

靡音越近,越似大戰在即的鼓點戰擂。

有人懷著一腔仇憤,欲將妖奴殺之後快。有人捧著崇佛之心,更想目睹奉佛之燈的風采。有人心懷鬼胎,欲挑起宓宗掌尊為救妖奴,與整個武林為敵的大戰。

精彩!精彩!光是想想,亓名已暗地大呼數次痛快。

然緊鄰雲頂罩門的一處斷崖,佈防的皇家兵衛攔住了武林眾人的去路。

防衛區裡,一駕六馬並驅的黃縵藍帳的車輿停在那兒,從裡間傳了話出來給領軍:“世子妃有令,皇家儀仗正往西華之巔求請佛燈,其餘閒雜人等,皆止步於此。”

“笑話!”慕容邱早看不慣官家的人,劍宗之城的江湖人與官家最不對付,“她世子妃要是想放屁,我等是不是都得退出十萬八千里去啊?”

防區領軍雖不滿這話,卻也深知不宜與這些武林人起太大的衝突,只吐一口唾沫,咬牙罵:“江湖雜碎!”

然這一語,卻驚起不小波瀾,防區外的武林人,皆持器大鬧起來。雙方心裡都清楚,若是真動起來,誰也佔不到便宜,江湖人自是勇猛,然吃官飯的,勝在人數有翻倍的多。

亓名鬱悶,這與他們原先計劃的並不一樣,他往那車輿處瞧,指了領軍往那處去的意思:“我與世子爺有些淺交,你去稟,天影掌尊,求見。”

那聲“求見”,算是給足了皇家臉面。

然領軍背過身,讓衛兵又加強了幾層人防後,便真的往車輿那處去,走時,卻說:“世子爺可沒來,在此全憑世子妃作主,諸位識相的話,要麼等,要麼回。”

車輿離得不遠,裡頭的人自是聽清外頭髮生的一切。斷崖處,相連的鐵鎖吊橋是外人通往西華之巔的唯一途徑,她想:守住了這兒,便是守住了宓宗。

“世子妃,人皆攔下了,何時往西華之巔……等世子妃下令!”

車輿裡的人沒下過令,一時有些侷促,“等,等一下!”

“是!”

心中石頭落了一半,可她知道,這樣還不算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