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赤子之心(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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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業還是疼惜惜地把阿饒抱起來,放在其操謀論陰的書桌上,他為她擦乾淚,揉緩了神,最後,抱入懷,他像是在開啟身後的魚式翡翠盒,把自己最心肝寶貝的秘密,藏了進去。
他不讓別人知道,也不讓自己忘記,只小聲在阿饒耳畔說:“你得理解我,我娘就是死在武林的禍亂裡,各門各派皆有份,一個都跑不掉,通通得陪葬。”
。
沒過幾日,往西華雲頂請佛燈的仗隊於西京辭帝而行。
年前,國師早帶了眾徒於皇宮東暉門先行前往長隱,因他們那一路要行的是三拜九叩之禮,所以便出行早些,眼下,應已在長隱山腳下侯著了。
一路雖風塵,然皇家的儀仗日日換新裝,光鮮亮麗,以祭天澤,辰王世子領福壽路喜千百人,驅馬為首,威風了萬民的眼。
儀仗中,有一頂車輿,四衛在前,四衛在後,左右兩旁,是持器相守的軍中營守,就連世子妃的車輿,也沒有這樣裡外三層的護守。
阿饒在車輿內,身子有些僵,出行二月,無論是過驛站,還是駐營地,她皆未出過車廂,鋪地的狐毛墊子,有足足五層,隔音的蜀錦壁裡,縫了厚厚的棉,那一車重啊,馱車的馬頻頻吁吁。
阿饒本是躺在雲裡,可手、腳、軀,皆沒得自由,兩個月,舟車勞頓,骨勞成疾。
起先,眾人只以為她是李承業醉寵的妾,往後,她成了犯人,被看得緊緊。
“世子爺!”午間休息,皆在用食,有侍女來稟李承業:“世子嬪說,想…….自己吃飯。”
李承業剛夾入嘴的菜有了些尚可的滋味,他抬頭,盯著來報的白桃,不放眼。白桃被看得又怕又窘,心想,只是傳一句話而已,莫不要遷怒於她。
原李承業是在琢磨,連小侍女都在可憐阿饒了。
他放了筷,往帳外一邊行,一邊說:“都端來世子嬪的車輿裡,我同她一起吃。”
這些日子,阿饒實在有些狼狽,李承業體諒她,不讓她下車輿,只送自己去陪。兩月來,飯菜茶水都是白桃喂到阿饒的嘴裡,阿饒從抗拒到不得不接受,最後,花苞一般的的臉,又癟了。
車輿裡,阿饒半躺著,目無神,像,像被俘的牲口。是李承業親自為她解的繩。
“若是不合胃口,下一站到晉城,你想吃什麼,先告訴我。”他又替阿饒擦乾淨筷子,規制了碗,只差將食喂到嘴裡,可阿饒想自己吃才對。
阿饒的手有些淤青,被解綁後,她一直活絡著腕。那些菜都是她往日愛的口味,李承業好像每天等著這一日似的,吃著她愛吃的菜,時刻備了兩雙筷。
“世子爺,遁形門門主出穴,看……也是要往長隱去。”車外有人稟。
李承業記得,潭州兵變時,遁形門遁地如淵穴,因此,護駕辰王妃的兵馬落入一大半,使其衛隊的兵力薄如蟬翼。然此後好些年,遁形門守窟如穴,過上了隱派的日子。
到底是佛燈有魅力。
“往長隱的門派夠多了,能在路上解決些,就解決了。”他夾了筍片,放入嘴裡。
阿饒還是先乘的湯,淺淺的一口,人好受些。她手墊了墊地,只覺又軟又厚,又扶了扶車蜀錦壁,鬆鬆綿綿。這一切,皆像是在活動久違的筋骨。
“再喝一碗?”李承業想親自替她乘,心裡有些莫名的寬解,這姑娘,算是想通了。
阿饒遮了自己的碗,聲音有些虛弱,卻也倔強:“我自己可以。”
李承業點頭,收回自己的手,他曉得,姑娘家難免還是存著些氣,可又肯與他說話,那便是好了大半。想著出發前一夜,他抱她半宿,說了這輩子那麼長的話,全是關於自己已逝的娘,她寒著心一句未附。
眼下,李承業鬆快地往嘴裡送了一口飯,還有些甜。
“阿饒,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有損。”他有過考量,即便那個影香再像阿饒,也是個冒牌貨,即便能騙過所有,也騙不了淨空。
如今,影香已為阿饒樹了萬敵,她已成眾派萬誅的物件,然為了引淨空出手救她,李承業不得不送阿饒過去,那一場即將到來的腥風血雨,除了滅掉整個武林,再要緊的,就是不能讓阿饒有差池。
阿饒把湯碗放在食案上,咄了咄,無話以對,只覺得腹裡暖和了些。她捧起碗時,白亮的瓷映有她自己的臉,額寬嘴窄,她看不清,好像眼前所見的一切都變了形。
她記得,江都有繁花,如錦繡藍天,棉雲蓋地時,她以為這個全天下最大的善人,連眼都未眨一下,便贈了自己自由身。
孤女無生歡,她便把那天定為自己的生辰,之後,她又把今日,定為自己的死忌。
“啪”一聲翠響,可惜那隻白亮的瓷碗,被摔在食案上,砸到稀碎,阿饒猛地拾起一方碎片,就往自己的腕上劃去。等李承業有所反應時,血已染紅了阿饒面前的狐毛,那皮毛像是剛剛剝下來時,到處是血腥。
李承業一手挾住阿饒的手,一手把那方碎片捏在手裡,狹小的空間,兩人相互拉扯,他原不曉得,這女子有些力氣,可他更氣,做什麼也不該傷害自己。他氣得把碎瓷捏進自己的肉裡,另一手用力推搡,阿饒被推出去,身子打在堅硬的食案上。
“砰”一聲,懸在腰間的那盞琉璃佛燈磕了上去,狀若游龍的細紋爬滿了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