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業將兩腿跨開時,阿饒的手無所適從,他撐上臂,附身靠臉,隔近問:“我也想問問你,在你心裡,我李承業是個什麼樣的人?”

“善人。”阿饒毫不猶豫。

“那和尚呢?”

……

“愛人?”

阿饒手裡的書,捲成了筒,嘴打了結。

“他都那樣了,你還能同他伴夫妻,叫他相公……為何在我身邊,就非要做個小侍女,那又不是什麼好差事,阿饒,做我李承業的女人,究竟哪裡讓你吃虧了?”李承業不甘心,一把將阿饒撈回坐,抵著壁,逼著她答。

“他,哪樣?”阿饒把書扭成了巾。

“他不要你,好多次!”非要人說出來嗎,李承業於車輿內高聲一喊,嚇得外頭皆駐步從觀,茗官小跑過來,在外頭悄悄聽著,等吩咐。

李承業雖坐著,阿饒也坐著,可他終究是男人,怒氣像正月初一的炮仗,一觸到頂,把阿饒逼到了車角,他眼裡的光愈盛愈仄,他好像聽到外頭的人皆跪著,求他莫動怒。

指頭穿過那束青絲,按在後壁上,李承業的臉,離阿饒一拳近,“阿饒,你也看看我,我總在你身後。”說完,他如叢林中的怒豹般,提靴跳出車輿,留下一地的髒泥。

從此,大家都以為,那位世子爺的心頭好,還沒進府,就要失勢了。

當夜,入驛站,到處都是不對付的氛圍,李承業獨自入房,拒不進食。

亥時,有人來敲阿饒的房門,是茗官:“阿……世子爺吩咐,說……不喜歡慈音姑娘的那件棉披,顏色不好,讓我帶件新的來。”

原先那件,灰藍質素,一看就是那僧挑的,他當然不喜歡。阿饒用手輕揉了幾番端在茗官手中的雕色大氅,倒是暖和。

“嗚嗚嗚……”有姑娘哭聲飄過,引阿饒與茗官去尋,只見一侍女端著破碎的碟碗正經過他們。

茗官瞧見是伺候李承業用食的白桃,便把大氅塞到阿饒的手裡後,朝白桃過去,白桃也瞧見了他,哭得更厲害:“茗官,你怕是再見不著我了,世子爺要遣我去做粗活,說,說有人排著隊等著伺候他……嗚……”

茗官只敢背後有眼灼灼,拉了白桃要走,小聲勸:“噓!白桃別說了,那都是氣話。”

“我究竟哪裡做得不好了,嗚……”

阿饒瞧著那一盤碎瓷片,就知李承業發了大脾氣,她小跑至前,將大氅還給茗官,端上那托盤裡獨剩完好的一碗白飯,就要往李承業那處去。

“慈音姑娘,聽茗官一句勸……慈音姑娘……”

任茗官在後如何勸,阿饒皆堵了耳,做了一回任性小姐。

李承業住的離阿饒不遠,阿饒端著那碗尷尬的白米飯,想若是敲門,氣氛更生,便一肘直接撞開了門,嘴上振振有詞:“世子爺的氣全撒奴家身上吧,若是再殃及池魚,奴家可活不成了。”

腳剛踏進不遠,還未找到月門的方向,便聽“哐”的一聲,門關住了,阿饒沒看見人,只讓一道刺眼的白光閃疼了眼,隨之冰冰涼涼的利器,貼在喉頭處,感似刀鋒。

可那利刃也只貼喉一刻,即刻就讓另一腳踢開,阿饒被環在那人懷心,只聽耳邊如獅吼般,沉嘶的怒斥:“滾!”

阿饒在睜眼的那刻,才真正嚇到,剛剛差點一刀了結自己的人,面如鬼鴉,獨眼,瞳色看不到白,藉著光,她好像看到他的臉,有無數細小裂口,交錯排列,形成的倒影密如麻絲。

飯還捏在阿饒手裡,在他面前,恰如祭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