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空!” 阿饒大呼,兩眼嚇得目直。

凌光之色中,已看不清裡頭人的臉,只層層餘波遞送不絕。

一紙玉兔落塵,阿饒顧不得其他,提裙向前,闖入了眾人避之而不及的禁地。她撲了過去,死死拉住淨空仍在秉力的手,喊:“阮大哥是好人!淨空!”

淨空不改厲色,已聽不進她言。他的指節用力更深,直至泛了白骨,隱於皮下。四海盟的紅白淮虎旗令,被碾在淨空腳下,奄奄一息。

原本平靜的暗巷,被封住了結界之門,風暴中心,餘波成片,波刃如鋒,向外凌亂而飛,皆在結界處被萃成羽麟。阿饒抬首看了看阮從樓,細小如絲的傷,布了滿臉。

眉黛青顰襲來一場壓抑已久的驟雨,哭哭唧唧,格外輕柔,阿饒心急,且怕,她怕阮從樓死了,更怕淨空。

“淨空,淨空……求你了……”

泣訴聲在耳邊徘徊了好久,皆如過眼雲煙不入。宓宗從善,善有善道,可淨空並不是心軟的人,惡不能姑。禪僧職在立善行,揚善心,武僧職在察惡徒,懲惡為,這是淨空繼任宓宗掌尊後,為二門新立的法規。

而淨空,是武僧。

阿饒淚眼婆娑,兩瞳間如覆水簾沖刷,她那聲哀求,不僅軟了音,還軟了綿綿的雙腿。她哪有什麼力氣,能從宓宗武僧手裡救下人。

阿饒並不是聖人,阮從樓要救,可她一心最想救的,是淨空。

身為佛僧,不能錯殺一個好人。

阿饒跌坐在凌光中,已求了好多句淨空,幾束寡淚掛在慘白的面上,似是無計可施。恍惚下,她見淨空的另一隻手垂在身側,並無所動,遂跪地而撲,抓起那隻手放入口間,朝其虎口處狠狠咬了下去。

她恐怕,自己再喚不醒他了……

阮從樓幾盡暈厥,閉目前,依稀看見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跑了過來,斷斷續續的求語哭啼不絕,這聲音好像自哪兒聽過。

是與他大小姐交好的那位阿饒姑娘,他早想問問她,大小姐在哪兒,因盟主掛念不已,才遣他帶人出來尋的,可還沒說上話,便被那宓宗佛僧提入這條暗巷,不過一盞茶,全軍覆沒。

數年前,他眼中的淨空還是一個淵清玉桀的高僧,即便,淨空彼時已魂遷阿饒,情絲纏身,可阮從樓猶記得淨空剛至四海盟的那日,一手一足和風細雨,一舉一動霞明玉映。

高潔之人自有肅人之節,阮從樓從不以白抵青。

可眼下所見,盡顛覆了他的崇佛之心。

只待最後一口氣耗盡了,阮從樓喉間幹如枯木,澀得厲害,魂剛剛離軀辦厘,卻猛的被拉扯回來。

命懸一刻之時,掐喉的手,漸漸鬆了。

阮從樓沿著壁滑落至地,只覺自己輕飄飄的身,又重了回來,已沒了力氣再站起身,雖靠臥牆角,他終飽飽地吸了一口氣進身。

“阮大哥!”阿饒見狀上前扶住他的臂,脖頸間的那一圈血沙紅印,引得她嚎啕大哭。

阿饒終究心善,心裡一遍又一遍地念叨著對不住。

“大小姐……”阮從樓艱難地從嘴裡吐出幾個字,也皆是關於佟茵茵的。

阿饒擦了淚花,抿著哭腔回:“茵茵去長隱了,有吾悔大師一路相伴,阮大哥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