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小媳婦兒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娓娓道來:“我原,原是江都一富貴人家的小姐,父親是淮井鹽官,掌一方鹽收皇稅,母親是西京四品知府的女兒,我乃家中獨女,自然父慈母疼,視若金珠,一直,一直養到及筓之年吧,好些貴家公子上門提親數回,於是在三年前,父親決定為我擇婿,爹爹擺了好大一擂臺,請全城的人觀評,要娶我的話,文武德行皆是要經過爹爹親自考核的……”

“三年前,恰巧你路過江都,只一眼,就愛上了我,你說我似一個翩翩仙子,與你正好登對……”

阿饒說得眉飛色舞,可正到了關鍵之處,淨空兀自起身,離她往洞外走去。

阿饒也站了起來,提裙追上前:“唉!淨空,你可知道辰王,就是當今皇帝的兄弟,辰王那位鳴珂鏘玉的小世子哭著喊著要娶我為世子妃!我為你可是放棄了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光耀門楣的榮耀!”

阿饒說得有鼻子有眼兒,連她自己都快信了。她瞪圓了玉珠,一把抓住淨空的手,又喊了一聲:“淨空!”

還有一句“別走”卡在唇邊,他能去哪兒呢!他不能丟下自己的。

“早些休息吧。”淨空沒看她,只清冷地回了句:“明日得趕路了。”

“去哪兒?”

“江都,回你的富貴家。”

第二日,兩人入了一個小鎮的集。

阿饒在原先的雪衣之上,添了一件素白長衫,又罩上了淨空的青裟,再加上挽了一個圓潤的頂髻,還真有些像富貴人家裡修佛的小姐樣兒。

淨空在衲衣之上,只添了一身行武人穿的尋常黑布衣,仍紮在硃砂色鞶革間,為遮住頭,戴上斗笠更方便些。

雖不至招搖,可兩人在集市間並排穿行,阿饒總有些擔心:“都說普天之下,皆是天影的狗腿子,天影的影士既遍佈四海雲洲,我們應還是走山路保險些。”

淨空無話,鬥簷遮了半張臉。

阿饒溫吞地靜了一刻,又說:“如今,亓名肯定發了捕令,重金懸賞我們,那些江湖散獵就等著提我二人的人頭去領錢了……”

“我既然能把你從天影救出來,就能一直保你,平安無憂。”淨空打斷了她對往後的兇相遐想。

聽了這話,阿饒無端眼中蓄起了淚,淚中又帶著笑,眼眉彎彎的,似傻子樂呵呵:“淨空,這是你同我說過的,最動聽的情話了!”

淨空停住腳步,解釋:“這並不是什麼情話,我害你蹈一方磨難,應該救你。”

可一轉頭,人已走遠,阿饒顯然是沒聽見,聞著豆包香就去了。

滿蒸籠的豆包上,點了淡黃色的桂花蕊,秀色可餐,滿香撲鼻。

阿饒毫不猶豫向老闆娘要了一個,捏在手裡歡喜地入了肚,一面吃一面指著不遠處的淨空,對老闆娘說:“我相公這就來付錢了!”

老闆娘點頭稱好,忙又遞上一個:“小娘子像是餓壞了,再來一個?”

阿饒毫不猶豫地接過,滿齒溢香。

淨空回想剛剛阿饒的傻氣模樣,無奈搖頭,又看見她同那賣豆包的老闆娘一面說話一面遙指自己,便走上前,對心忽而放了晴的阿饒淡淡說了句:“我不用。”

女人,陰晴不定。

“知道你不用,你是銅體佛身,餓不死嘛!”阿饒捻起花指,拭了拭嘴,後輕拉淨空腰邊衣料:“付錢了,相公。”

一面嬌容,因一個豆包回了魂。

這聲“相公”,阿饒叫得自然,可淨空一臉扭捏全蓋在斗笠下頭了……

農家院子的柴篷外,淨空拾起半截木頭,一斧劈下,裂成若干,其身後,已堆了不高不低一小座山。

“你不是宓宗掌尊嗎?怎麼還這麼窮?”阿饒蹲坐對面的篷簷下,問:“都襲了這麼重要的職了,你們宓宗不給發月錢吶?”

“況且,武林尊主不向整個武林門派納貢的?”她越說越沒了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