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這聲突如其來的音,阿饒抖了一抖。

瘋了!自己指定是瘋了。

“我這一遭,不但苦了身子,連心神也魔障了……”她搖頭,遂剛剛立起來的身子,又軟軟綿綿下去了。

兀自默了一會兒後,猛然抬頭,提起堆在腿邊的裙裾,站了起來,叮玲咣噹,她踉蹌著往前。

嘖!腳踝處的那圈血泡,終於破了幾顆。

一伸手,指尖觸及溫熱,促得阿饒又往前挪了幾步,可那人站如松柏,胸間也沒有氣息的起伏。

“淨空?”小小的顫音,在枯井中蕩了幾個來回。

管他是夢是魔!

阿饒看不清,可仍不管不顧伸手進他的青裟,鎖住了他的腰。

那盤延地上的鐵鎖,也終於噤了聲。

阿饒揉著他的背,想把自己也揉進他的骨裡,而他,也被一把把青絲好好纏了一回。

這一抱,好似很長很長,跨過了萬佛之尊與塵埃妓子的雲泥之別,跨過了此三年的音訊全無。

西華雲頂是聖地,本就大隱隱於世,不止此三年,往日,只要這世間平坦,萬物祥和,海晏河清,四海承平,宓宗皆如一顆莫入深海的定海針。

她一個女子,到哪裡去探聽他的訊息呢!

“淨空,我想明白了,往後,無論你是幻象,還是夢影,只要見到,我都不會放開了,我的夢,他們總管不了我了吧!”阿饒喃喃,像是自語,也像是說與這尊石佛聽的。

“若是真人呢?”他開口問了一句。

阿饒鬆開懷,撩起他那雙無處安放的手,掀開衣,毫不猶豫地,使勁咬了一口。

他當然未叫喚,這女子能有多大的力氣,可沒想到卻換來阿饒一句不痛不癢的:“騙人!”

繼而,又抱上去了。

她像一個粘人的孩子,不,是小妖精。拒不放手。

可明明,那人也沒有掙扎。

“淨空大師,這裡太黑了,或許,你能幫我幻一座燈?”說罷,阿饒仰頭,她使勁眨了眨眼,像是在一片無盡的星河中,找到了屬於自己的那顆明亮的眸子。··

枯井黑夜中,兩人四目,相互斥著勁,一方撩撥不停,一方的冰,融了又凝,他二人不分上下,也豪無退讓之心。

“求求你了,淨空大師!”她總是這樣,求他描眉時是,求他愛自己也是。

此處無人也無光,剛好成全了淨空仔細端詳的眼,雖看得不清,可好在他二人隔得近,氣息來往,一層一層,如女媧在幻人形。

原在蓬萊煙館,他也是可肆無忌憚地瞧她的,可那時心中的感覺,全不似今朝。

怪哉!

阿饒始終圈著淨空的腰,頭還是正好抵在他胸前,她想起在長隱時,自己本是死活都不願放他歸佛的。

可那日,了祖告訴她,淨空在佛前的思悔:“早知要遇卿,此生不修佛。”可既然他已身在禪中坐,便發願腐肉,剃筋,只求萬佛慈悲,許阿饒今生忘了他,重新再來過。

儘管阿饒在萬佛石窟中許下十世妓,可那滴佛舍淚,其實是淨空為阿饒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