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急忙斂住自己這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抬目時便見江芷湛黑的皎皎瞳孔有些水霧樣的徐白。

江夏眉心微蹙,心裡明瞭,那是江芷的淚水遮迷了眼睛。

“瞧瞧,這是倦了麼?”微有思量,江夏勾了微笑試著安慰江芷。

這時,一陣鼓樂笙歌自酒肆之外漫溯進來,混雜著人流的笑語歡聲。

有老叟慈愛的撫慰、婦人隨心的閒侃、以及稚童歡蹦亂跳泠泠清越的童音。這該是不知哪坊哪家正在舉辦一場熱鬧的婚禮。

這情這景,在無意間觸痛了心絃!熱鬧都是旁人的熱鬧,歡喜亦還都是旁人的歡喜……

念頭猝至,江芷唇畔那苦笑漸濃,濃到至深時便又有了些收斂、凋謝的意味了!

江芷今晚本打算獨自前來,奈何江夏不放心自己,非要跟著過來。江芷心中有些感激,卻又有些不耐。

自打被太子拒絕,出了太子府邸之後,江芷便一直處在一種哀怨憂傷的境況之中。

久而久之整個人都似乎被掏空,身心俱疲間作弄出的那累、那倦,忽而叫她寂寞如雪。

很自然的,她便有了到酒肆痛飲的念頭。

“小芷!”隔過淡淡的月光,瞧著眼前人這張微顯萎頓的面孔,江夏俊眉不覺緊皺,目光拂過她蒼白的面色。

江夏意料之中地捕捉到了又一抹升騰而起的黯淡。“小芷,你醉了?”順勢抬手扶住了江芷的肩膀。

薄醉定是有的,但尚且還並不能稱江芷醉了。

江芷只是自顧自的抱起新上的整罈女兒紅,一把掀了塞子,仰脖痛飲。

不知道是被這酒水中的烈性刺激的,還是被忽起的心緒給壓制的,她皎皎的雙目裡瞬間便蒙了斑駁的清霧。

而薄唇在這一霎沾帶著酒氣,唇瓣經了酒水的潤澤而更顯得水潤盈盈,似乎帶起一種影影綽綽的妖媚味道來。

燭火幽微,合著清寂的夜光映的江芷更顯絕豔出塵。

江夏頓了手,冷眼旁觀,不再攔她。而是在一定神後,探身亦為自己滿了盞酒。

合著滿室不知何時悄然迴旋起來的一股寂寞,竟也自顧自淺斟輕飲。

不言不語,已是最好的慰藉了。有些時候最有效的撫慰,當真是無聲勝有聲的。

那罈女兒紅,不多時便已見了底。

江芷將酒罈往桌几旁順勢一擲:“你知道麼?我的心裡,除了他,怕是裝不下別人了!”

抬目時,眉宇間帶著幾分燻然,她伸臂搭在傾倒的酒罈上,唇畔勾了微微的苦笑:“我不知道為何那麼想他……那麼念他……我竟也找不出理由了……”

嘴裡反反覆覆的,只念叨這一句話,這神情並著語調中帶著三分戲虞、兩分調侃、一分茫惑無奈、四分自嘲鄙夷!

皺眉看著眼前之人,江夏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方才,還在懷疑江芷只是薄醉,但這一整壇純酣的女兒紅,這麼囫圇的飲下去,江夏不覺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