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去過那裡的,但是...那不一樣。

“父親,我不用想象,我去過那裡。”

“在地底世界裡我幸運的活了下來,用散落的水袋,腐壞的桃子。我撿盡了一切能夠果腹的東西。可是東西總是會吃完的。”卡莎的聲音很平淡,像是在說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

“那些水果倒是沒能生蛆,可是吃了也會拉肚子。”

這件事,她只和林文說過,但是也只說了一點點。

“沒有人來幫我,飢餓的本能最後戰勝了恐懼,我拿著你給我的匕首,一點一點的摸索了進去。”卡莎的聲音越平淡,越像是在述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卡薩丁的心就越痛。

他靜靜的看著卡莎,聽著她說。

他知道那個世界是什麼模樣的,他也親自去過。

但他沒能找到凱莎。

所以他無法想象年僅十歲的凱莎是如何在那個世界生存下去的。

卡莎還在講,聲音平靜,沒有情緒的波動。

那些事...其實早就已經過去了。

卡莎也不在意那些事,那麼,現在和卡薩丁講這些的原因是什麼呢?

卡莎自己也不清楚。

但絕對不是在質問和責怪卡薩丁沒在她最絕望的時候出現。

她只是想讓卡薩丁知道這些事,讓卡薩丁知道她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她是個堅強的女孩,她...或許是想讓卡薩丁少一點罪惡感?

“一場意外,我用匕首殺死了一隻虛弱的蟲子,我把匕首刺入了它發著光的胸腔,刺入了它脈動跳著的心臟,紫色的鮮血灑在了我的臉上,它的甲殼貼在了我的手臂上,它...成為了我的面板,讓我擁有了這一身的力量。”

“每一天都在夾縫裡生存,每一天都在艱難的求生。漫長的歲月裡,這身面板和我一同成長。我當然也有試過大哭,第一年,第二年,第三年...但是那沒什麼用,真沒什麼用。父親,你知道嗎?我第一次忍不住放聲大哭的時候,我聽到了聲音,我興奮的去找聲音的源頭,卻發現那是我自己的哭聲。它們返了回來,像在嘲笑我的無能為力。”

“沒有人會來救我的,不就是個小孩嗎?”

卡莎抖著肩膀說道,“但我沒有絕望...”

可是她身旁的卡薩丁卻突然開了口,大聲的反駁打斷了卡莎道:“才不是那樣的。”

卡莎一愣,修長的雙腿緊密的併攏在了一起,她想起了林文對她說過的話,臉上馬上露出了歉意,笑著的對著卡薩丁道:“對不起,父親,我忘了你一直都在找我了。對,才不是沒有人想救我,你就一直想救我。”

“你...你知道這件事?”

奇怪...見面就被女兒打暈踩在腳底,醒來後又不知道該怎麼和女兒說話,卡薩丁不記得自己和卡莎說過自己一直在找她。

所以呆呆的看著卡莎,卡薩丁又是一愣。

卡莎露出了微笑,對他露出了微笑。

笑的很淺很淺,但是在火光下,卡莎笑的很美,她笑的很放鬆,很自然。

身體收了收,抖了抖,一雙眼睛笑的眯成了月牙,卡莎額頭處兩道紫色的紋也緊密的系在了一起。

“嗯,是林文告訴我的,他說你找了我一輩子,你一直都在找我。”卡莎微笑著說道,卡薩丁覺得有那裡怪怪的,但又說不上來,只能緊盯著自己的女兒。

卡莎看著卡薩丁,放鬆的歪著頭,笑著說道:“你看,你找了我十年都沒找到我,但是我找你幾個月就找到了,父親,這樣一看,是不是我要更厲害一點?小的時候我就說過了,以後我一定會比你更出色的,現在看看,好像真的是我說的那樣呢。”

“你不...不恨我嗎?”卡薩丁問道。

“恨你?我為什麼要恨你?”卡莎卻迷糊了起來,然後“啊”的拍了下手,她大聲說道:“我說這些不是想質問你,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一直都有在變強大,那個軟弱的只會哭鬧的凱莎,現在已經成為了堅強無畏的求生者了,從一個獵物,變成了獵手。”

“更何況這件事又怎麼能怪你呢?”

林文說,卡莎或許是這場事件中最艱難的人,但她卻不是最絕望的人。

最絕望的人是卡薩丁,如果不是復仇的怒火點燃著他的生命,卡薩丁現在可能已經醉死在某個酒館裡頭了。

更何況,能夠在那個地底世界堅強的活下來,回憶...是支撐卡莎活下去的信念。

她一生中美好的事,都有著父親的影子。

他會抱著自己放到他的脖子上,給自己當大馬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