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會再醒來了,你可聽明白了?”

他這般模樣,紅月也受不了,近些日子早聽聞他在宮中的傳言,不料竟是這般,果真與傳言中一模一樣。

軒轅朔聞此垂下了頭,沒過一會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瘋狂的抓住他的肩膀。

“她一定會醒過來的對不對?你不是魔人嗎?你一定可以讓她醒過來!”

紅月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怔住,他從未見過這般的他,哪怕是幾萬年前,他也從未見過。

紅月嘆了口氣,也不是他不想救,只是她這一世,註定如此命運。

“她不願醒來,任何人都無可奈何,妖丹已被她親自震碎,任是神仙來了,也只能看著。”

軒轅朔手中的力道變鬆,緩緩地放下了雙臂,額角的長髮遮住了臉,看不出是什麼表情。

紅月以為,他會作何反應,結果他僅僅只是一步步地邁入宮中,這一次他只想再去見見她,哪怕最後一眼。

這重情戲,紅月最是見不得的,便知趣地走開了。

寢宮內,軒轅朔慢慢地走到她身邊,如他來那般小心翼翼,說來奇怪,他們自幼一同長大,他卻總是看不透她,她為他斥責妖奴時他看不懂她,她同他一起淋雨時他看不懂她,她為他掖被子時他亦看不懂她。

可此時他想看懂她時,她卻又是不願意了,她將自己包裹的緊緊的,與那時那般無畏勇敢的她截然相反。

“殿下,你醉時所探的那輪圓月即是我,我是明月,可你卻是我心中的明月,那日我心中方曉得你做什麼,可我卻難以控制自己,我想偏向你,離你更近些。”

“以前我有意迴避你,那時只覺你尚小,還未嘗情竇滋味,又怎會曉得自己的那番心意,可這些年來,我卻是看的真真切切。”

“殿下,院中的梅花開了,你長期留予妖族,還沒看過人間的煙火,我知曉你最愛那般絢麗的東西,便一直給你留著,倘若有機會了,再親自帶你去看看。”

“殿下,如今我來了,我來到你身邊,你卻不敢再睜眼看看我,許是我惹你生氣了罷,竟讓你這般執拗。”

軒轅朔斷斷續續說了很多很多,他與她相處的額二十年來,他默默藏於心底的壓抑,在此刻皆得到了釋放。

而後幾日,他都不願意面對這個事實,他只當她睡著了,亦或是與他賭氣,奈何紅月看不下去,他這般留著鳳陽的屍首,不給她一個痛快,她又如何能安心轉世?

軒轅朔與紅月因此爭執一番,可是聽到她尚有轉生的機會,眸間一亮,竟是同意了,只是此時由紅月負責,他不知去了哪裡,也許是無法面對,他這一生見過很多樣子的她,大多數都是笑著的,如何也見不得她這最後一面。

也罷,這樣也好,紅月無奈的嘆了口氣,可轉身面對她時,他依舊淡淡的微笑,這一生,苦了你了。

鳳陽的最後一面,是淡然的,即便如此,軒轅朔還是會心口作痛,彷彿要把他整個人撕裂了一般,從心口蔓延到手心,其次是全身。

他的殿下走了,那日他獨自來到寢宮中,拿出了他多年珍藏的墨畫,一張張,一頁頁,將舊事一件件地浮現於他眼前,皆是關於她的,他竟將她所有的模樣,都落在了畫上,刻在了心尖。

初見時,她阻止狗妖傷他,還蠻不講理地將它丟與蓮池。畫上的她那時還很稚嫩,卻是分外的勇敢。

再見之時,她同他一起跪在雨中,告訴他要也有好壞之分,看著面前那副小小的身影,他竟有些動容。

下雪之時,她同他一起捏雪人,他承諾過她,倘若有機會,便帶她見見人皇宮的桃花,她是最喜這些絢麗的,就如她本身一般。

春夏秋冬,皆是她面帶微笑,與他共同度過,他不明白,為何一個人會那般開心,真摯又純真,他也不由得跟著笑了起來,那是他在妖族度過的最難忘的時光,亦是人生最精彩的部分。

這張便是她那一身紅衣飄然,出現於月下,月下的她充滿了靈氣,點亮了他所有寂寞的夜空,讓他誤以為自己是做了一場夢,一場擁有她的夢。

一張張,一幕幕,他的指尖輕輕觸碰她的臉,哪怕只是一張墨畫,他都害怕弄髒了他們,他的殿下,便是那一塵不染,攜著月光而來的仙人。

一滴滴淚珠打溼了墨畫,暈開了一道道痕,他心下一驚,竟是不斷地擦去,而徒留下的,確是一團黑色的墨跡,竟連個念想都不曾留予他。

鳳陽走後,軒轅朔日日寡歡,終於鬱鬱而終,第二年便相繼去世。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