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前再如何輝煌蓋世,死後不過黃土一抷,清灰一捧。

此中的取捨,古之聖賢都未必勘破。

何況,常人乎?

“紀小兄弟,不瞞你說,趙某倘若懼死,靈素子的謀劃早已功成,不會拖到現在。

那賊道士唯一沒有算中的,便是趙某寧死也不從於奸賊!

趙某等了足足七百年,天意弄人,令我時睡時醒,時人時鬼。

每每動念,升起自我了斷之心,卻又想到滿城妖魔,不由五內俱焚。

營關之難!錯在於我!是我辜負一眾兄弟,十萬子民,令它們沉淪陰世!

所以我要活著,縱然凝聚陰身,化身為鬼類,也要活著!

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親手挽回已經鑄成的滔天大罪!

若能安得此心,即使萬劫不復,我亦求之不得!

蒼天有眼,終於讓我等到紀小兄弟!

令我重醒神智,得此良機!”

趙如松雙手抱拳,遲遲不願直起腰身。

聲音之懇切,極為令人動容。

嗚嗚嗚。

陰風呼嘯。

似是萬千陰兵無聲咽泣,一股莫名的悲意籠罩校場。

豆大的雨滴砸落,打在那身明光鐵鎧上,迸出大片水霧。

試探完趙如松的心意之後,紀淵頷首應道:

“紀某乃大景北鎮撫司百戶,斬妖除魔,義之所在,怎會容得邪祟猖狂。

趙守備且放心,這樁事紀某接下了。”

秦無垢娥眉微蹙,欲言又止。

這位活了七百年之久的營關守備,受到七百年的靈機侵染。

其武功修為已經不輸四境真罡大高手,甚至猶有過之。

照此想來,那個老謀深算的雙仙教道士靈素子,未必會是什麼善茬。

墜龍窟之中的局勢複雜,分明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她本想勸阻紀淵,不要捲入進去。

無論是趙如松、亦或者靈素子,皆為七百年前的陰物鬼類。

誰生誰死,誰勝誰負,與自家有何干系?

可轉念一想,這小冤家心思縝密,極有主見,用不著自己去教做事。

隨即保持沉默,開始考慮該怎麼履行賭約。

說起武學,女千戶可以談個三天三夜。

但論及伺候男子,她確實一竅不通。

怕是之後要好好補課進修,免得叫人小瞧了。

秦無垢那邊怔怔出神,紀淵亦是心緒浮動。

他一口答應趙如松的請求,並非全部出於憐憫之心。

世上悲苦之人、悲苦之事,多如群山,大如瀚海。

自己又豈能個個都幫。

一方面,白含章所要的龍血精金,沒在趙如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