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場外搖人,引殺生僧、秦千戶作為臂助,為我掠陣,除掉那個練氣士倒也容易。

但對方狡詐,故意把法壇設在大通坊的兵馬司巡營,讓人投鼠忌器,卻是有些難辦。”

紀淵靠進那張黃花梨木大椅,望向那口噼啪作響的沸騰油鍋,火光倒映眸中,閃爍不定。

他此前上門擒拿羅龍,那是藉助夜遊神的諦聽微聲,搜到確鑿的證據。

這才避免北鎮撫司被扣上囂張跋扈,貿然抓捕朝廷命官的大帽子。

也讓兵部無話可說,挑不出錯。

所以,這一樁桉子辦成之後。

紀淵不僅沒錯,而且有功。

“強闖兵馬司、殺涼國公府的大客卿,即便事成,也不好搪塞過去。

更遑論,事敗的風險亦是不小。”

紀淵手指輕輕敲打座椅,聖人腳下的天京城,無論是辦什麼事。

要麼不留手尾,乾乾淨淨;

要麼遵照規矩,名正言順。

這個淺顯的道理,他當然清楚。

若非如此,自己一個沒靠山、沒出身的遼東軍戶。

殺了涼國公的義子,焉能活到現在?

沒了明面上的這層法度,無需楊洪親自動手。

他的那些門生故吏,亦或者存有攀附之心的鑽營之徒。

一人踐踏一腳,都足以把紀淵踩死。

“我已殺了氣鬼,如今還剩下酒鬼、色鬼、財鬼、利鬼四隻。”

紀淵心思飛快地閃動,默然道:

“氣鬼遲遲不曾回去覆命,那個二先生很快就會察覺。

到時候重新再設法壇,暗算於我,更加麻煩。

只聽過千日做賊,哪裡有千日防賊……”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陷入一張人情世故的規矩大網。

儘管身在其中游刃有餘,不至於左右碰壁,

可卻處處受著掣肘,沒有原來那般輕鬆自在。

“皇天道圖是依仗,氣血武道是前路,那什麼是己心所欲?”

紀淵眼眸微眯,莫非他穿上這身官袍補子,便就失了那份握刀殺人的兇惡膽氣?

這聲叩問甫一響起,天地剎那寬敞。

好似蒙塵的內心,頓時被擦得鋥明瓦亮。

心脈盤踞的不動山王經文,彷佛龍蛇扭曲,變幻出諸般姿態,如金身羅漢齊齊誦唱。

萬千毫光照徹之下,他在恍忽之間若有所悟。

眉宇間生出幾分禪意,十分平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