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也好,我親自帶紀百戶過去。”

方謙眼角一跳,笑容不變。

伸手往前,說是引路,實際卻落後半個身位,姿態恭敬得很。

由此可見,這位東城兵馬司的副指揮很在乎官場規矩和尊卑階級。

“那就麻煩方指揮了。”

紀淵眼角餘光瞥到這處細節,轉頭吩咐一眾緹騎在此等候。

只帶了裴途和李嚴隨行。

萬年縣很大,底下有七八個村鎮,共計十幾萬戶的人口。

多為扈家、曾家的佃農,都在他們手底下討飯吃。

“紀百戶你初來乍到,可能不太清楚,萬年縣現在的局勢頗為複雜。

畢竟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五城兵馬司的一千人,玄武衛的三千人,還有黑龍臺的幾百人……近五千人的兵馬將其圍成鐵桶一塊。”

方謙邊走邊聊,斟酌措辭,小心謹慎道:

“該怎麼抄,該怎麼分這杯羹,不知道百戶你心裡有沒有個數?”

萬年縣這一塊肉切成三份,五城兵馬司要拿,玄武衛要分,還有黑龍臺的自家兄弟。

這確實是個技術活。

紀淵心裡思忖,近五千鐵騎、甲士駐守此地。

每天人吃馬嚼,所消耗的口糧都不是一筆小數目。

俗話說,請神容易送神難。

既然來都來了,哪有輕易就走的道理。

估摸著萬年縣的富戶士紳,這兩天都沒睡好覺。

個個都提心吊膽,等著放血割肉。

收斂雜念,紀淵很客氣問道:

“方指揮有何指教?”

他來此之前,裴途粗略提及過一些要點。

萬年縣主要的大戶,便是扈、曾、餘三家。

按照原本定下的計劃,自然就是讓五城兵馬司、玄武衛、黑龍臺各自去啃,能吃到多少,全憑本事。

看到紀淵這般好說話,方謙收斂笑意,腰桿挺直幾分道:

“指教談不上,只是為百戶分說情況,

免得到時候出了岔子,弄得大家臉上不好看。

比方說這扈家,做的是武行生意,開館收徒二十餘年,代代相傳。

這一任的行首,是扈老爺子的二兒子,叫扈彪,綽號‘金眼彪’,

換血兩次,武功不俗,萬年縣中最不好下嘴的硬骨頭。

曾家做屠宰生意,經營酒樓和賭坊,與扈家是姻親。

至於餘家早已經沒落,不成氣候,而且涉嫌窩藏白骨道餘孽,反而最好拿捏。”

紀淵一邊仔細傾聽,一邊掃過阡陌縱橫的成片良田,心思不由發散開來。

這幫人似乎只想著發財,一點也沒考慮過育嬰堂那三百多具屍骸背後有什麼隱情。

五六個月的嬰兒,剛長成人形,卻被泡在藥酒罈子裡,蜷縮成一團團了無生息的乾癟血肉。

無人在乎?

那位方副指揮口若懸河,繼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