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淵面無表情,似乎並未完全相信偉岸男子的驚人之語。

要知道,這位曾經橫壓太古一界,被滿天神佛稱為天庭共主,攫取道果尊號的無上存在。

乃照徹寰宇的煌煌真陽!

其光之盛,貫通九劫;

其威之烈,明耀萬古!

這就好比宰執景朝的聖人微服私訪,於路邊遇到一小乞兒,打算把皇位讓給他一樣。

未免顯得過於荒唐離奇。

哪怕紀淵而今握有潑天的權勢,無量的前程。

但面對雄踞天庭,讓仙佛俯首的【昊天】尊位。

仍然是渺小如塵埃,卑微似螻蟻,根本不值一提。

“紀九郎,我明白你在想些什麼。

以我之尊,成道於太古前,號令天心,獨掌天庭,怎麼可能是一個九劫晚輩的化身。

再者,作為玄德聖人,彼岸之上的垂釣者,沒道理謀劃佈局無窮歲月,卻為他人做嫁衣。”

自承天帝的偉岸男子揮手拂去蟠桃仙根,長成參天之勢的大樹,頃刻如夢幻泡影消散一空。

緊接著,他掌中不知何時多出釣竿。

將其拋入光陰長河,浮漂直直往下墜。

驚起的漣漪一圈圈盪開,隱約可見諸般不同的虛幻身影。

“你也曾照見過他我之身,應該曉得,一切時空軌跡變化,非常人可以揣測。

但萬事萬物,都有一個起點。

就像船錨也似,不管你行出多遠,天涯海角。

最後當你回首望去,意欲返航的時候,仍要沿著來時的原路歸家。”

偉岸男子持著釣竿,浮漂如定海神針一動不動,任由那些光團也似的虛幻碎片圍繞過來。

“此物就被喚作‘真性’,是三魂七魄、人心慾念等等,提煉出來的一點本我靈光。

凡夫晦暗易滅,修者如琢如磨,大能堅守如一。

所以仙神也不能忘情,反而要由著孕育真性,免得被歲月磨損道心,從而招致‘失我之劫’。

紀九郎,你的起點船錨就定在大統六十四年。

不管你如何照見他我,一切故事都從太安坊開始。

挽天傾的國之柱石,擁兵割據的邊關軍侯,走投無路的反賊大寇……”

紀淵蹙眉沉思,他曾藉助天運子的燭照光陰,再結合金色命數【未來視】,照見過各種軌跡的他我之身。

雖然其中萬般人生,經歷皆不相同,卻無不是起於微末。

或進朝廷衙門做鷹犬,或遠走邊關當軍卒……

“而你,北鎮撫司的紀千戶,東宮器重的紀九郎,開府建牙的紀大人,與那些‘他我之身’有甚差別?”

偉岸男子含著笑意問道。

“皇天……道圖?”

紀淵深吸一口氣,他想到過這點,感覺頗為古怪。

其他軌跡的他我之身,踏出太安坊後的故事。

不管多麼坎坷,多大起落。

是裂土封侯,亦或者割據稱王,甚至於舉旗造反。

或多或少,都有著波瀾壯闊的精彩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