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奇山推著輪椅,望向滿臉不可置信的白紙扇宋順,親口交待道。

“佛爺……這……遵命。”

宋順首先大驚失色,張口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垂首應下。

他本想說,紀淵乃朝廷中人,如何能做盜字門的當家?

可甫一接觸到張奇山的冷冽眸光,整個人便如同被澆了一盆冷水,瞬間清醒過來。

佛爺講話做事,向來是說一不二,最忌諱手下人直言頂撞。

更何況……

這位北鎮撫司的紀千戶。

人家乃東宮的新貴,太子跟前的近臣,未必瞧得上江湖下九流。

盜字門真個歸於紀千戶手底下,都算是高攀,求之不得才對。

“今晚戌時,我在金風細雨樓設宴,到時候還請張大佛爺、宋白紙扇兩位不要缺席。”

紀淵雙手負後,踏出陰煞匯聚的八苦別院。

他周身三尺宛若道場,鎮壓十方世界。

散發暖意融融的滾燙氣血,猛然衝散沁透骨髓的寒意。

“紀爺稱我一聲張五郎就好,以前是江湖人抬愛,覺得我門路廣,手段多,廣結豪客,八面來風,說我是一尊大佛。

但鄙人福薄命短,尤其又是當著紀爺您的面,如何稱得了‘佛’,又如何配得上‘大’。”

張奇山雙腿已被治癒,可仍然坐在輪椅上,蓋著厚實的毛毯。

因為許久不見天日,臉色蒼白,好似病入膏肓一樣。

紀淵回頭輕輕瞥了一眼,心想道:

“真是好演技,故意拿盜字門當家易主之事,去釣那些心懷不軌的雜魚,好會藉機做文章。”

他默默笑了一下,也沒有拆穿。

反正江湖之中的蠅營狗苟,與自己這位北鎮撫司千戶無關。

只要張奇山把走陰人一派的禁忌法器,黑金龍紋古刀帶來。

另外再弄幾樣添頭,保證能夠進入陰世。

其餘的事情,紀淵一概不管。

就算張奇山打著他的名頭,把陰門九派鬧個天翻地覆,也沒什麼所謂。

“天色不早了,金風細雨樓再相見。”

紀淵背過身去,餘音隨風飄落,透出輕描淡寫的從容之意。

“這亂攤子,你能擺平最好不過,若有什麼難處,就讓北鎮撫司幫一把手。”

他心裡清楚,張奇山突然請一位朝廷中人當家做主,盜字門肯定會有異議。

北鎮撫司對於這種事的處置,向來得心應手,經驗豐富。

抓一批,打一批,再判一批。

剩下的那些老江湖,多半就會懂得天威浩蕩,安分聽話了。

“必定不讓紀爺失望。”

張奇山恭敬地拱手,眼神晦暗,隱約有烏黑、血紅、灰白三色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