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自個兒和婆娘有了娃兒,當真還能像以前一樣,不求回報似的付出?

紀成宗不敢去想,所以從把紀淵帶回天京的那一日起。

他就打定主意,用心栽培自家侄子,將其視為遼東紀氏的惟一獨苗。

「二叔,你可不能把傳宗接代全壓給我,

你也知道,我如今拜入臨濟大師門下,

指不定何時頓悟,了卻凡俗,出家做和尚去了。

所以,二

叔你自個兒也得努把力,

這是一枚虎狼丹,不僅讓人身強體壯,如狼似虎,還能催發氣血。

不求砥礪武道,把體魄打熬得堅固些也好。」

紀淵岔開沉重話題,故意開起玩笑道。

「九郎,你未免太瞧不起二叔了?我正當壯年,豈會需要大丹……」

紀成宗收起傷感之情,他嘴上這樣說,身體卻很誠實。

果斷將那枚虎狼丹收入袖中,隨後輕咳兩聲道∶

「此去遼東,我和大哥還有些老兄弟,他們都還在軍中。

你若有緣遇到,有幫得上忙的地方,不妨搭一把手。

老天爺不給活路,咱們遼東人都是咬著牙刨土種地,才能在關內紮下根,過得不容易。

前朝詩人說,遼東苦寒地,十月河已冰,回望巫閭山,千里陰氣凝。

這二十字,實則不足以形容萬一。「

紀淵輕輕頷首,面色微沉。

景朝有九邊,可為何白含章獨獨要拿遼東開刀?

因為那地方已經糜爛得不成樣子,駐紮屯兵近一甲子。

一眾跋扈的武夫根本沒將朝廷放在眼裡。

只知有軍侯,不知有朝廷。

這句話放在遼東,絕非虛言。

尤其幾年之前,東宮派出的一位欽差巡狩白山黑水。

不過半月,便就離奇暴斃。

對外界說是,感染風寒不治而死。

期間那人把沿途所見寫為奏疏,遍數遼東四大罪。

經過北鎮撫司諜子密報,好不容易才呈交於白含章手中。

紀淵曾在暖閣之內,親眼看過那份帶血奏疏。

其中有言,遼東一大罪,軍興以來,援卒之欺凌詬誶;

第二大罪,軍夫之破產賣兒,貽累車牛;

第三大罪,至逐娼妓而並及張、劉、田三大族,拔二百年難動之室家;

第四大罪,至收降夷而雜處民廬,令其Yin汙妻女,侵奪飲食。

意思是,遼東本地人常被外來駐守的驍將部下欺壓。

導致許多人寧願落草為寇,也要逃兵役。

而且沒有足額的糧餉,養不活一大家子,被迫賣兒賣女。

加上當地的豪強侵吞田產,使得大量遼東人無地耕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