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老身想得不夠周到,忘記徐道長貴為真武山的嫡傳,千金之軀。從小出行,只怕都是馬車、軟轎。

讓徐道長騎毛驢,確實怠慢了。」

皮鶴髮的老婆子眯起雙眼,聲音像夜梟般沙啞,陰陽怪氣附和道。「一唱一和,兩個該死的老殺才!」

徐懷英眉宇藏煞,頭頂懸浮的玉如意垂落清光,恨不得當場打滅這兩個狗東西的三魂七魄!

「白骨大江愁煞人,若無陰門法咒,尋不到擺渡人,任憑五境宗師來了,也過不去。」

坐在轎內的陰鬱老者冷冷一笑,好似提醒徐懷英,千萬別動歪心思。「懷英道兄,你若介懷的話,便跟娉兒調換一下。」

見到氣氛有些僵硬,楊娉兒打著圓場,柔聲說道。

「不用,我只是擔心騎這頭毛驢,走得太慢,耽擱程序。

活人難以久留於陰世,等到陽間天色一白,雄雞唱曉,咱們若回不去,後果很嚴重。」

美人當前,徐懷英如何會有損氣度,冷眼掃過陰門二老,轉而恢復溫潤之色。「娉兒就知道,懷英道兄是個明事理的人,並非分不清輕重的莽漢。

二老也少講兩句,鐵棘銅山一過,便是白骨大江了。屆時,還要仰仗兩位呢。」

陰鬱老者哼了一下,放下轎簾。

短暫停歇片刻,紙馬紙驢、紙人紙轎再次啟程。通體烏黑的低矮銅山,很快就被甩在後面。

隨著愈發深入,陰寒之氣滾滾如潮,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

像是紙錢燒完的焦黑灰燼,漫天飄舞著,其中蘊含著詭異的氣息,讓人不敢沾染半點。

翻過長滿鐵棘的連綿銅山,是一條白骨堆疊鋪就的陰森道路。放眼望去,好似無窮無盡,通往不可知的去處。

「白骨道頭見大江......陰世還未沉淪的時候,茫茫多的陰魂都要走這條路。知道為什麼香燭紙錢上,皆會蓋著「陰司城隍、酆都大帝」的印章麼?這叫路引,沒這樣東西作為憑證,陰魂永遠走不完白骨道。」

陰鬱老者大手一揮,收起紙人紙轎,抖出幾沓黃白冥紙。上面果然蓋著城隍廟的大印。

每人都拿一張,放在手中,沿著白骨道路往前方走。

沒過多久,竟然就行到盡頭,看到一戶早已廢棄的破敗酒家。

徐懷英定晴一看,發現是森森斑駁的人骨砌成牆,泛黃微卷的人皮作旗招,血肉腐爛的人頭為杯盞。

「邪魔外道!裝神弄鬼!」

他毫無驚懼之色,挺起胸膛冷聲喝道。陰世之地,怎麼會有酒肆?

那些孤魂野鬼,也要吃喝麼?

真武山的青玄九陽上帝一脈,向來以蕩魔除邪為己任。當即就要發出一記陰雷,搗毀這座邪氣森森的破落酒肆!

「休要亂動!徐道長,這裡可是牛頭馬面、黑白無常,都歇過腳的地方!

相傳上古正道昌盛之時,許多大能修士都能出入幽冥,懾於陰司定下的兩界兩隔的鐵律,他們不會踏過望鄉臺。

所以,才有這座酒肆。

人、鬼、陰差,皆在此處待過!

切不可亂動,萬一招惹巡遊的陰司正神,咱們都得死在這裡!」老婆子扯著嗓子,尖利喊道。

「陰司正神?如今當真還有存世的皇天地祇麼?太古劫前,天庭就坍塌了,陰司也隨之沉淪。

滿天神佛,只剩下靈性殘留,烙印虛空。早就沒了實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