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侍郎徐熲頂著得罪尚書大人、得罪東宮的風險,躬身走出武官之列。

其人面如重棗,相貌堂堂,眼中精光四射,一看就是行伍出身。

正三品的官服補子,龍虎氣燦然如火,彷如實質。

太子白含章高踞龍椅,眸光垂落,澹澹問道:

“何處不妥?請徐侍郎明言。”

徐熲拱了拱手,沉聲道:

“其一,御前賜座,恩寵過甚!

丹陛之下,六部尚書,內閣大學士,

無不是年長於紀九郎,官位大於紀九郎,對朝廷的功勞過於紀九郎。

他們都沒有坐下,一介尚未及冠的黃口孺子,坐于丹陛之上,位於殿下身旁,

於情於理,皆不合規矩!

其二,加封千戶,恩賞過重!

北鎮撫司乃聖人設立,有先斬後奏之權,有代天巡狩之責!

位列千戶,可以在一府數州之地,執掌生殺,予取予奪!

敢問殿下,紀九郎他辦過多少件差事?立過多少份功勞?

不過初入換血,就能獲封千戶。

叫那些為國盡忠,鞠躬盡瘁之人,心中作何感想?

其三,繡蟒官服,乃王公貴侯,一、二品大員專用。

紀九郎六品百戶官身,成天身披白蟒,招搖過市,已經是僭越之舉。

看在聖人御賜,其父乃忠良之後的份上,尚能諒解。

如今再添一道蟒紋,與當朝的公侯等同,難免引起非議。

殿下有拔擢少年俊才之心,但是拔苗助長,未必是好事。”

雍和宮前,霎時寂靜。

立於前三排的文武朝臣,皆作壁上觀,凝聲屏氣。

而兩旁御道,四品之後的官員,更是大氣都不敢出。

無不戰戰兢兢,靜待那道風雷炸響。

當眾與太子殿下辯駁,直斥不對之處,徐侍郎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

萬一惹來東宮震怒,怕是腦袋都保不住。

“徐侍郎好伶俐的口齒,好厲害的辯才。

以前吏部的趙尚書常常說,兵部多是一幫不識禮數的大老粗,像譚大都督這種儒將太少。

如今一看,顯然是他帶有偏見,慣從門縫裡面瞧人。”

白含章灑然一笑,眉目之中並無半分惱怒。

“殿下可不要挑撥,老臣所言,明明是姜尚書是個大老粗,經常做些歪詩,有辱斯文。

那首詠雪,老臣一輩子都難忘,‘什麼東西天上飛,東一堆來西一堆;莫非玉皇蓋金殿,篩石灰呀篩石灰’,真真是字字珠璣!”

吏部尚書趙從哲咳嗽兩聲,直言說道。

“好你個趙書袋,十幾年前的事兒,還拿來取笑!

下朝之後,一定去你府上好生做上幾首詩,把你收藏的‘砑花紙’、‘松玉墨’用個精光!”

姜歸川適時地出列,對著右邊御道的趙從哲怒目而視。

原本風雨欲來的壓抑氣氛,就在兩位尚書大人的言辭交鋒當中,消散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