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於汴接過來,仔細看了一遍,道:“陛下,馮閣老這是為了撇清自身,相比於元輔,格局略低。”

崇禎笑了笑,道:“他不過三十出頭,驟然拔高,難免不如黃立極等人老辣。還有就是,周延儒在南直隸,大肆籠絡人心,藉機樹立了能臣幹吏的形象,引來了不少讚譽。朕已經收到奏本,保舉他入閣的。”

曹於汴不動聲色的微笑,並不說話。

外面不知道多人對內閣之位虎視眈眈,卻又哪裡知道,陛下根本就無意增補閣臣。

這些人上躥下跳的忙活,形同小丑。

單轉瞬間,曹於汴忽然警醒,猶豫了下,還是道:“陛下,臣聽說,周侍郎與東林過從甚密。”

崇禎不意外的點頭,道:“朕知道,這次南直隸的事,也有不少東林黨在其中,朕派魏忠賢過去,就是給他們一個警告。”

曹於汴見崇禎心如明鏡,就不再多言。

在而今的朝局,閹黨、東林黨都像是兩個禁忌,大部分人閉口不談。

崇禎伸手拿起佛珠,在左手裡緩慢轉動著,道:“京裡,卿家與王卿家盯緊了,這幾日,怕是難以消停。”

雖然崇禎對朝廷進行了嚴厲的變革,尤其是言官被套上了緊箍咒,但總有不怕死的,朝廷裡有,在野的就更多了。

曹於汴不知道崇禎要出京做什麼,卻也不多問,抬手道:“臣領旨。”

……

正如崇禎所料,隨著事情的發酵,從南直隸,從其他省份發向京城的奏本,一天比一天多,通政使司忙的焦頭爛額,也膽戰心驚。

彈劾畢自嚴,李邦華的奏本最多,其次是首輔黃立極,魏忠賢,再有是王永光,周延儒,原本上書的人還都權位不高,但慢慢的,一個個位置就告了起來。

同知,知府,按察使,布政使,漕運,河道,各衛所,外加天啟,泰昌,萬曆年間一個個知名大臣,這些的人名字,就足夠通政使司喘不過氣來了。

京城裡也不平靜,那些被‘另調他用’的官員,被裁撤的,不少勳貴公卿,以及少部分藩王,也趁機上書,有立場鮮明彈劾畢自嚴等人‘肆意妄為,禍亂朝綱’的,有晦澀的,言稱‘社稷之重,在乎民心,民心之重,在乎於安,天下動盪,萬民不安,非社稷之福也’;更有含糊其辭,東拉西扯的。

大體上,逃不過彈劾,申辯,求情這三類。

崇禎對這些完全不管,任由他們吵鬧,按部就班的推動著他的變革計劃。

周覃的自殺,很快傳出去,自然引來了不小的震動。

很多人紛紛上書參劾許顯純,認為這是背後主使殺人滅口,許顯純就是幫兇,要求嚴懲。

而後面,許顯純只是被廷杖五十就放過,更是激起不小憤慨。

傍晚。內閣,首輔班房。

從遼東回來的王在晉,坐在黃立極對面。

王在晉沉著臉,道:“元輔,遼東近來給下官的信是一封多過一封,別說各處官兵了,就是普通遼民都吃不鹽,一兩一斤的鹽,自古未有!”

黃立極慢條斯理的整理著著實的公文書籍,淡淡道:“想說什麼就說。”

王在晉臉角繃緊,道:“下官想問,這鹽價,什麼時候能平息?遼東事關社稷,決不可生亂!”

黃立極自顧的收拾著,道:“你之前關於遼東的十二策,我已經呈送給陛下,陛下的批覆是‘寸步不讓,寸土不棄;今退遼東,明退南京?’”

王在晉見黃立極轉移話題,跟著道:“元輔,您是知道的,遼東不可久持,年年耗費那麼多錢糧,徒勞無功,不若放棄遼東,退守山海關,既能節省錢糧,也能安撫遼民。不至於人心惶惶,始終不安。”

黃立極抬頭看了他一眼,道:“建虜憑白得了那麼大的地方,疆域,實力大增,時不時就能寇動山海關,山海關離京城有幾步路?你是睡得著了,陛下能睡得著?這京城上下,能睡得著?”

王在晉嘴角動了下,繼而道:“元輔,我大明當務之急,心頭大患不是遼東,而是內務,平遼須先靖內。”

黃立極繼續整理,道:“你們遼東上下,不是嚷著三年,五年,十年平遼的嗎,怎麼到你這裡,就是要退守山海關了?”

王在晉擰起眉頭,道:“一些誇大言辭,為獲關注,實則上是妖言禍國,這些,元輔是心知肚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