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邦華的話音落下,曹於汴與王永光都看向他,欲言又止。

他們一則不希望魏忠賢繼續得勢;二來,也擔心魏忠賢與閹黨涉入,會讓本就混亂不堪的鹽政,更加錯綜複雜,難以處理。

崇禎注意到了曹於汴與王永光的表情,哪裡不明白,從軟塌上站起來,頓了頓,笑著道:“就讓三司會審吧,朕也想看看,咱們的首輔想要做什麼。”

他的話是實話,卻也掩藏了另一層意思。

長蘆轉運司的案子,必然涉及太大,至少淮揚的鹽商大半逃不過,這些鹽商與各地官場的關係更是晦澀,如蜘蛛網般,密密麻麻。任由魏忠賢與閹黨去操弄,怕是整個南直隸都得亂套。

這不符合崇禎逐步收攏民心,提振軍民士氣,增強凝聚力的計劃。

三人見崇禎這麼說,自不再多言。

崇禎想了想,轉頭看向窗外,道:“其他五個轉運司,也要加緊佈置,不能停頓,要乘勝追擊。”

這一次,李邦華有些遲疑,看著崇禎的背影,道:“陛下,臣擔心,有些過於著急。”

新帝繼位還不到三個月,很多地方的根基還沒有打牢,持續大動作,會引發不可預測的變數,容易適得其反。

崇禎明白李邦華的意思,道:“朕還是那句話,年底之前,要對鹽政整肅完畢。再大的風浪,咱們也要頂住。只有頂住了這一次,後面才能繼續。這一次頂不住,咱們就不用再想其他了。”

鹽政,是對崇禎,對新朝的一次大考!

只有渡過這個考驗,崇禎才能立住腳,進一步推行他的變革。

渡不過,日後就是千難萬難。

王永光看著崇禎的背影,沉色道:“臣贊同陛下的想法,鹽政的事,必須一鼓作氣,否則日後再難處理。”

曹於汴上前一步,道:“陛下,鹽政沉痾太重,一定要下重手。臣請旨去淮揚,整肅鹽政!”

崇禎聽著,反而道:“都察院,是不是該解封了嗎?”

曹於汴一頓,道:“陛下,若是都察院的言官放出來,臣擔心,事情會越發不可控。”

言官,從嘉靖以來就有失控的態勢,到了現在,已經是一把難以控制的鋒利的刀!

言官左右輿論,左右朝臣任免,左右是非賞罰,左右朝廷大政,大明幾乎所有事情,都繞不開他們。

崇禎心裡也有些忌憚,慢慢推敲著,忽的轉身看著曹於汴,目光堅毅,道:“壓著不是事,將他們放出來,藉著這件事,都察院也要好好整頓一番。”

曹於汴明白了,認真考慮著,道:“那,臣明日解封?”

崇禎點頭,道:“嗯。對了,你的幾道監察御史,都到了?”

曹於汴神情肅然,躬身道:“是。已經在各轉運司了,正在暗查,收集各轉運司相關情況與證據。”

崇禎又想到了錦衣衛,道:“朕讓錦衣衛,在各處轉運司也設立了暗所。咱們現在等長蘆這邊的結果,總結所有經驗教訓,而後,一鼓作氣,拿下其他五個轉運司,必將鹽政頃整肅的明明白白,將鹽稅收歸國庫!”

“臣等領旨!”

曹於汴,王永光,李邦華齊齊肅容,抬手應命。

“先就這樣,諸位卿家去忙吧。”崇禎道。他也有更多的事情要做,休息時間很少。

“臣等告退。”曹於汴三人道。

崇禎坐上軟塌,拿起奏本,就開始批閱。

這一坐,就是到了傍晚。

周皇后悄步進來,手裡端著一碗羹。

崇禎直起腰,輕輕吐了口氣,伸手接過來,道:“給朕按按肩膀,痠痛的厲害。”

周皇后聞言,脫鞋上了軟塌,雙手按在崇禎的肩膀,感覺硬邦邦的,輕聲道:“陛下,您得多注意休息。”

崇禎吃著羹,嗯了一聲,道:“我聽說,鄭太妃又病了?”

周皇后抿了抿嘴,道:“有些咳嗽。福王中午時進宮探視,還去見了劉太妃,想要回封地。”

“他母親病了,還想著回封地?”

崇禎哼了一聲,道:“劉太妃怎麼說?”

劉太妃是神宗皇帝的妃子,位分上,比鄭太妃還高。只不過,她不得寵,在後宮中不爭不搶,得到了光宗,天啟的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