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沒有實現,但至少已成主流,沒有人敢在公開場合否認這一點,不然必將引來民意的狂潮。”楚子航淡淡道,“我有位學長在研究社會學,他說其實很多人都明白‘平等’這兩個字無論在哪裡都不可能真正實現,很多人都清楚存在於社會暗面的等級制度,但暗面之所以是暗面,就是因為永遠不可能拿到陽光下來討論,這便是這個時代的特徵。”

“清楚,卻不接受?”

“可以這麼說。”楚子航猶豫了下,搖頭道,“這裡面很複雜,不是三言兩語能概括,你有興趣瞭解的話下次我介紹我的那位師兄給你認識下。”

“師兄,你覺得普通人類在得知龍族的秘密後,會像混血種對抗龍族一樣對抗混血種?”夏彌輕聲問。

“其實我們真正擔心的,是那些掌握權力的政治家和資本家。”楚子航低聲道,“他們才是掌握社會資源,立於頂點的人。一旦被這些知曉龍族的秘密,他們必然會插手,調動一切力量來奪取龍族的遺產,混血種勢力再強,也遠不能抗衡以國為單位的暴力集團。在這方面,絕大多數混血種選擇的是融入。”

“融入?”

“就像蛇岐八家一樣,紮根在日本這株大樹的樹幹上,將自己與整個國家變得緊密而不可分割,不是君主卻勝似君主,所以蛇岐八家的大家長才有影皇之名。這是一種共生關係。”

夏彌接道:“你們擔心一旦混血種秘密曝光,這種共生關係將結束?”

“是的,人類社會也許能接受掌握超凡力量的個體存在,但不可能接受一個以血脈傳遞超凡之力的族群。”楚子航認真道,

“尤其是國家政府,對於他們而言,穩定是第一要點,而一個超凡族群則意味著階層的失衡。”

“即使起初礙於我們掌握的力量政府不會出手,但在這之後的十年百年裡,這種關係將被逐漸分割,這就是某些家族所在擔心的。”

“即使他們已經強大到能影響一個國家的經濟興衰,可也不想去賭一個不確定性,他們只需要像過去的幾千年一樣,一邊獨佔龍族的秘密,一邊依靠這種力量在人類世界身居高位就行了。”

“再舉個不恰當的例子,你掌握著自由穿梭一週後的能力,依靠這種能力你能輕易靠買賣彩票、股票等手段來積累龐大的財富,這種情況下你會將這個秘密告訴別人嗎?你不會,悶聲發大財才是最正確的選擇。甚至為了能繼續延續這種生活,你會消除一切擋在你前方的人。”

夏彌若有所思道:“對於混血種而言,龍族正是最有可能,也最輕易地能將他們從人類世界頂端拉下來的存在。再之後,就是那些身為普通人類,卻掌握著國家大權的領導人,以及掌控經濟命脈的財閥。”

“是的。”

“那麼秘黨呢?”夏彌歪頭,“秘黨是相反的理想主義戰士?為了守護世界和平而和龍族浴血奮戰?”

楚子航苦笑一聲。

“很遺憾,讓你失望了。”

楚子航還未說話,冰冷沙啞的聲音從他們的耳機中傳來。

那是執行部部長施耐德的聲音,他正式進入頻道,意味著任務即將開始。

“抱歉,我不是故意偷聽你們對話的。”施耐德淡淡道,“夏彌同學,很遺憾地告訴你,秘黨部分人其實是第一類,他們視屠龍為一門生意。”

“生意?”夏彌愕然。

“仇恨這種東西其實堅持不了幾代的,可秘黨和龍類的戰爭持續了幾千年,這幾千年裡我們有很多盟友,其中一部分從不下場,但他們為我們提供了豐厚的資金支援,代價是戰後與我們共享榮耀與龍族的財富。”施耐德低聲道,“這就是屠龍生意。”

夏彌沉默片刻道:“那剩下一部分人呢?理想戰士?”

“理想戰士?不要這麼好聽的稱呼,只是復仇者而已,仇恨持續不了幾代,但第一代卻必然深刻入骨。”

“這樣啊……”夏彌輕聲道,“在秘黨當中哪一種佔多數?”

“佔多數的既不是剛才說的第一類,也不是第二類復仇者。”

施耐德給出了一個出乎意料的答案。

“真正佔多數的,是介於兩者之間的,如那些‘清楚,卻不接受’的普通人一樣的第三類屠龍者。”

“俗稱第三者?”夏彌驚訝道。

無論是楚子航還是施耐德都沉默了。

“……難怪他們都說你和路明非很像。”施耐德幽幽道。

即使沒看到正臉,楚子航也能想象出老師此刻抽搐的面龐。

“僅憑‘理想’二字,秘黨不可能存續幾千年,而作為秘黨重要組成部分的,是各個混血種家族。這些混血種家族是靠什麼保持興盛的呢?是屠龍,靠的是屠龍的豐功偉業,還有龍穴中堆積成山的黃金。每一個混血種家族都有一段經典的傳奇,譬如貝奧武夫家族的屠龍史,而這些傳奇也必然伴隨著一段發家史。”

施耐德冰冷的嗓音迴盪在卡塞爾主控室內,曼施坦因皺著眉站在他身後,他並不贊同施耐德對學生說這些東西。

“但你們知道的永遠是前者,貝奧武夫家族不會說他們在這場戰爭中收穫了多少黃金,他們只會強調這次屠龍犧牲了多少人,強調他們贏得了與龍族的戰爭。”

“當然,也許我不該在這裡拿貝奧武夫家族舉例,至少他們是幹實事的,相比那些從不下場,躲在宮殿裡數黃金的好上無數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