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老師與學生(二)(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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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稚生靠坐在殘破的巨大屍骸前.
他抬頭仰望雨落的天空,雨水匯聚在他的眉眼間。
遠處的雨幕中傳來直升機螺旋槳旋翼撕破雨幕的轟鳴,似乎是有誰來了,但源稚生並不在意,他靜靜地坐在那裡。
面如止水,心也如止水。
他想起來橘政宗曾經帶他觀賞過一幅浮世繪,畫面上是披著甲冑的武士,武士面前插著長刀,顯然是將要奔赴戰場,但武士卻在彈奏一張琵琶,彈得非常投入。
橘政宗說稚生你想明白了麼?為什麼一個將要奔赴戰場的人能沉浸在音樂中呢?分明他連下一刻的生死都不清楚。源稚生沒法回答這個問題。橘政宗說,這是因為他已經想明白了,連生死都已經放下了,這時他的心裡海闊天空。一個心裡海闊天空的人,當然能欣賞琵琶之美。
當時他不明白,但現在他明白了這種感覺。
在想通了一切,重塑自己立身於世的大義,又親手斬殺了“神”的胎體後,他身心通透,心中海闊天空。
海闊天空的時候,很多事都會自然而然浮現心頭,彷彿人之將死,走馬觀花閱盡此前種種。
他回憶起了很多往事,有和稚女的,有和繪梨衣的,也有和橘政宗的。
他心中有些愧疚,覺得自己這些年不僅對不起稚女,還忽略了繪梨衣,可惜人生沒有回頭路,他能得見櫻三人的命運軌跡已是得真神眷顧,雖然他至今沒弄清這段“夢境”的由來與終點。
尤其是櫻。
他自認已經改變了烏鴉和夜叉的命運,卻始終無法尋到櫻的命運拐點。
輕捷有力的腳步聲漸漸臨近,彷彿有人在用鞋跟演奏著一首快節奏的舞曲,那種激動和雀躍幾乎撲面而來,如果場景不合時宜,想來腳步聲的主人十分樂意在這樣盛大的舞臺上來場華麗的獨舞。
源稚生抬起頭。
修身的燕尾服,搭配筆挺的西褲和鮮豔的亮紫色襯衫,白色的絲綢領結,黑白雙色的布洛克鞋。
風度翩翩的老人踩著輕快的腳步走入了這座屠宰場。
他帶著面具,面具上的公卿笑得含蓄微妙。
“稚生,真沒想到你竟然也能殺死神。”
熟悉的感慨聲響起,卻再無往日的沉穩可靠,反而帶著一絲輕佻,“是用了我留給你的血清嗎?你也走上了這條路啊,真讓我傷心。”
源稚生定定凝視著那張面具,似乎要穿透面具,直視後方的臉。
“原來……真的是你啊。”他輕輕的說著,又似喃喃,聲音輕微地似乎連雨幕都無法穿透。
他似乎早有所料,卻仍有種發自內心深處的倦怠。
老人呵呵笑著:“稚生你啊,果然早就在懷疑我了,我能問問究竟是哪裡露出了破綻嗎?”
他緩緩摘下面具,露出那張曾令整個日本黑道靜若寒蟬的臉。
站在他面前的人正是蛇岐八家的第七十三代大家長,被他看做父親和老師的男人——橘政宗。
橘政宗戴上面具,又脫下面具,再戴上面具,再脫下面具,這一刻他是白麵的惡鬼,下一刻他是位高權重的老人,兩張迥然不同的臉上都帶著笑,面具上的公卿笑得含蓄微妙,橘政宗笑得洋洋自得。
“我自認隱藏的天衣無縫,你是從哪裡開始懷疑我的?”橘政宗面露好奇。
源稚生凝視著那張陌生而無比熟悉的臉,思緒卻飛到了當年的山中,篝火靜靜燃燒,楓葉娓娓飄落在男人的肩上……
原來,就連這一切也都是謊言。
他的人生……
究竟有幾分是假,又剩下幾分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