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他終於想明白了。

上杉越根本不是找到了所謂活下去的理由,他只是找到了與世界釋懷的理由,以及死在這座城市的理由。

每個人都會死,區別只在於有沒有價值,昂熱曾認為他的價值就是帶著核彈把那些太古時代的偉大遺蹟炸燬,埋葬龍族的時代,火雨從天而降的時候,他會點燃一支雪茄倒上一杯香檳來祭奠他的友人。

這就是他最理想的葬禮,為了復仇而死。

這場葬禮他沒準備帶上任何人。

此刻間,彷彿歷史重演,犬山賀用命為他爭取來了一秒鐘的機會。

可他並沒有變成心目中力挽狂瀾的的好友梅涅克·卡塞爾,而是握緊了來福槍,卻在最後遲疑的印第安女孩。

他本該開啟極致的時間零,用懷中的折刀從龍王最薄弱的眼睛處刺入他的體內,以其上的賢者之石真正殺死他。

雖然他也不確定這是否有效,對方是天空與風之王,理論上他同樣掌握著時間零,但這已是僅有的搏命的機會。

可他也遲疑了。

他曾認為自己一無所有,所以無所謂失去。

可後來他又發現自己早已與這座孤獨的世界互相釋懷。

那個總是孤獨的老男人身邊,在不知覺中悄然站滿了無數身影。

我們總是要為了愛我們的人和我們所愛的人,做出改變與抉擇,哪怕那會顛覆你所堅持的正義。

這一刻他突然想通了什麼。

真見鬼,你怎能為了過去的仇恨而犧牲今時今日的親人?

如果他的人生註定將是一場盛大的葬禮,那麼他希望這將是一場孤獨的葬禮。

一切紛雜的念頭都彷彿在電光火石間擦過。

這一刻他彷彿將時間零推升至了新的高度,又彷彿有神為他按下了暫停鍵,讓他得以做出最後的抉擇。

……

犬山賀以捨身之姿死死纏住龍類,他決意即便他的手骨被震裂也不鬆開,他要為老師爭取一秒鐘,他相信老師不會讓他失望。

劇痛與近在遲尺的灼熱鼻息讓他意識昏沉。

可他突然察覺自己的身體竟然在飛速後退。

“512倍神速斬,九階剎那……很好,阿賀,你長大了啊。”

沙啞而平靜的嗓音。

犬山賀的身體痛得像要折斷,他死死抱住李霧月的雙手被震斷了,可他還是忍著劇痛轉頭看向放棄了最後出手的機會,反而將自己救回來的老師。

記憶中總是鞭打、嘲笑著自己的老師,那個方法永遠不會老去的男人,在這一刻看上去竟是異常的蒼老,他輕輕抬手摸了摸學生的頭,目光溫和地彷彿穿越了時空。

這一刻,犬山賀的腦海裡盡是破碎的畫面。

那個美軍上校壓在他姐姐的身上,夕陽的餘光照在父親的屍體上,死在街頭的大姐敞懷,上面紋著花與鶴……

以及一老一小站在沒過小腿的海水裡,褲腿挽得很高,背景是高樓大廈般的航空母艦的畫面。

老男人站在年輕人背後,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因為日光暴曬的緣故他們都眯著眼睛面孔扭曲。

那時櫻花從高處山崖上緩緩飄落下來,名為希爾伯特·讓·昂熱的老男人聳肩說矮的傢伙就該站在前面,拍完照記得去山坡下的小賣鋪幫他買盒紙菸,另外阿賀你好像長高了點啊,是終於開始發育了嗎,之前還挺擔心你瘦的和竹竿似的永遠長不大了……

“這才是真正的極速嗎?”犬山賀輕聲道,“我什麼也沒看見,就被老師你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