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地點了點頭,然後擠出笑容,將餐盤遞到師姐手中,安慰道:“沒事的,我會處理,你先吃點東西,老大回家處理家事了,暫時沒法過來看你。”

諾諾一字一頓道:“夏黎說,這件事很重要,無論是我們誰率先脫困,都必須將這件事告知你。另外,我們去了那座尼伯龍根深處的遺蹟,裡面有一根巨大的青銅柱,上面烙印著一段遺失的歷史,海水從天而降淹沒了世界!”

說到最後,她似乎想通了什麼,失聲道:“淹沒世界的海,難道就是那具龍屍下的海水?”

難改路明非會較之龍屍,更在乎龍屍下的大海。

路明非搖頭道:“不要多想,想了也沒意義,師姐你先安心養身體吧。”

諾諾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深吸一口氣,“聽著,我的身體很好,你個混蛋聽清楚了,我父……那個男人在很多年前就去過那座遺蹟,他看到過烙印在青銅柱上的歷史,但他未必知道那座藏有白色龍屍體的尼伯龍根的座標,不管那裡面藏著什麼秘密,你一定要趕在他前面!”

“他已經知道了。”路明非輕聲道,“龍族本就能感應人類的思維,而他更是能輕易翻閱你的記憶,這不是什麼難事,我也能做到。”

諾諾失神在原地,揪住路明非衣領的手慢慢鬆開,就像突然洩了氣的氣球一樣。

“不過不需要擔心,那裡沒這麼好找的。”路明非安慰道,“即使知道座標也是。曾經的我找了很多年,但一無所獲,即使他真的找到了,也要先想辦法開啟門。”

“你到底是誰?”諾諾回過神,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嗓音略微沙啞,“你究竟是誰?他又是誰?”

病房內寂靜了下來,只有醫療儀器的“滴——”聲,與風吹起紗簾的輕微摩擦聲。

“我是龍族的王。”路明非直起身子,平靜說道。

這是他首次在他們面前表露自己的身份,沒有任何隱瞞與敷衍,因為已經不需要了,世界的真實近在眼前。

昂熱微微仰頭,望著夏末初秋那曠遠的天幕,大片大片的流雲被風吹向遠方。

諾諾凝視著他的眼睛,輕聲道:“三峽水壩那次,是你救了我對吧?”

“是的。”

“謝謝。”

“說謝謝什麼的師姐未免太生疏了吧。”

“夏彌和夏黎是大地與山之王兄妹吧?這就是你口中的不錯的女孩?”

“確實不錯嘛,師妹是個好女孩。”

“龍族的王,是白王還是黑王?”

“按你們的理解,就理解為白王吧?”

“你在東京自己殺自己?”

“額……我只能說你們認知中的白王和我是兩碼事。”

“他是黑王?”

“第二任黑王。”

諾諾似乎一下子問完了積蓄在心中所有的問題,神色變得疲倦,她慢慢抱著膝蓋,在病床上蜷縮成小小的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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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後,她輕聲道:“他說我不是他的女兒,我只是他利用基因工程打造的混血種,母親什麼的也都是假的。其實我也不喜歡他,一開始就不喜歡他,我以前就知道他從來沒把我當過他的女兒,他只是把我和我的那些兄弟姐妹當成繼承公司和家族的工具。所以我長大後就不喜歡回家,因為那裡根本就不是家。”

“我知道的,我很早就知道了。”她倔強的一遍遍反覆重複著,而當她抬起頭的時候,淚水在她茫然的臉上流淌著,“可為什麼當我真的確定他不是我父親的時候,我還是有些難過?”

路明非溫柔地伸手捏了捏師姐的臉,把那張臉扭成搞怪整蠱的模樣。

“因為我們都是死小孩啊。”他笑著說,“我們都是別人眼中可憐兮兮卻又倔強死犟的死小孩,我們是孤獨的,但孤獨的我們倔強地不想讓自己顯得孤獨,所以我們才會聚集在這座學院裡抱團取暖。師兄是,老大是,你也是,我也是,師妹也是,就連現在窗邊的那老傢伙也是。”

“其實我聽過你的故事了,記得嗎?我是從未來回來的,未來的你和我講過你的家,你的家人。”

“雖然那時候你的神色和聲音都很冷漠,甚至有種咬牙切齒的恨,可我還是能感覺到,你對他們還是有感情的。”

“你應該知道我被寄養在叔叔嬸嬸家吧?我嬸嬸以前對我也不好,我曾經一度和他們鬧翻決定老死不相往來了,但我最後還是回了嬸嬸家,因為除了那裡我無處可去,更因為他們是我當時能找到的唯一的親人。”

“你好不好奇為什麼這一次我明明掌握著王的權柄歸來,為何還是要回到那個需要擠一擠的房間?願意去忍受我嬸嬸的叨叨?”

“原因其實很簡單,我還是愛他們,並希望他們也愛我。”

“我鬧翻後首次回去的那晚,嬸嬸嘲諷我說著什麼不是長本事翅膀硬了嗎,還回來幹嘛,聲音大的整幢樓都能聽到,可她最後還是放我進去了,大晚上還要給我下碗麵,丟到我面前冷冷地說沒煎蛋,愛吃不吃。”

“師姐,你覺得難過這件事並不丟人。你的確知道他不愛你,但這不妨礙你心中希望他是愛你的,因為死小孩也有渴求被愛的資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