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梅老梅,是真的哎!你瞧還會動呢!」諾恩斯胳膊肘捅了捅神父,小聲道,「她是不是你一直在尋找的人?」

神父看了她一眼,心想這傻姑娘是不是和她那個弟媳婦待久了,入戲入深了?

旋即他不再搭理諾恩斯,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面前的人身上,渾身緊繃。

他沒有動手的慾望,對方的身份隱隱讓他生不出反抗之心。

如果她真的是自己尋找的那位……時值此刻,神父仍不敢相信對方主動找上了他們。

不是因為匪夷所思,而是因為相信,代表了更殘酷的真相。

蒙著面紗的不速之客踏著海浪向他們走來,緩步停靠在小船前,目光掃過兩人身下小船,問道:「渡海方式無數,為何偏偏選中這小船?」

諾恩斯還沒來得及開口,蒙面女人再度啟唇:

「哦,是為了不嚇到那隻小傢伙。」

她側頭望去,微微招手,諾恩斯與神父的目光都隨著她的動作而望去,夜色下的海浪翻湧依舊,似乎什麼也沒發生,直到一聲悠長的鯨鳴聲從遠方傳來,迴盪在天海間。

神父雙眸一凝。

諾恩斯恨鐵不成鋼地又捅了捅他:「你怎麼好意思說這玩意是你養的?」

神父沉默地望著遠方,道:「這些年,是您在豢養它?」

諾恩斯狐疑地看向這不講人話的老傢伙,奇了怪了,突然說什麼「方言」,能不能響應政府號召講普通話啊!

這一刻從神父口中吐出的,是全然未曾出現過在人類歷史中的語言,如銅鐘般莊嚴浩大,又如匯聚的萬千禱告聲,自有一股震懾人心的威儀。

神父收回瞭望向遠海的目光,落在女子身上,試探之意不言而喻。

「算不上,只是偶爾來看看。」蒙面女子看他,「是不是很好奇,為何偏偏在這一紀元,你的存在突然有了價值和意義?」

在初尋利維坦的那個出海夜,神父曾與諾恩斯道明,第二太陽紀曾在一切都無法挽回的時候建造了六座方舟,每一座方舟都承載了生命的種子,是災難結束後重建世界的希望,就如卡塞爾的冰窖一樣。

而他,就是第六座,也是最後僅存的「方舟」。

他攜帶著大量遺傳資訊,某種意義上他被選拔為了新時代的上帝,依靠這些他能復刻第二太陽紀的絕大部分生靈,讓第二紀元的火種重新在新世紀熊熊燃起。

但他活了下來,可方舟計劃卻在第三與第四太陽紀接連失敗。

他察覺到有某種冥冥中的力量在干預舊時代的生靈繼續誕生在新的世界,自那以後他開始尋找第一太陽紀存在過的證明。

某個死去多年的上司,在活著的時候向他證明過第一太陽紀的存在。

雖然那傢伙既不靠譜還老是聖母心氾濫……

但梅塔特隆從未懷疑過他的任何話。

他說世界該有光世界就真的有光,他說要拯救世界那就不惜燃燒自己也要拯救世界。

最後他不僅成為了照亮世界的第一道光,也成為了照亮昏暗塵世的最後一抹光,第二太陽紀所有生靈沐浴在那溫暖的光中進入長眠。

再不醒來。

神父沉默地在胸前點了四下,那是十字的形狀,他在這一刻懷念逝去的友人,彷彿看到了千萬年前平靜走向落幕的男人回頭衝他笑了笑,說如果真的能活到下一個世紀,就代他看看下一個時代的生靈們過的如何。

自那以後,他接下了友人的意志,也即是第二太陽紀的遺志——

見證這座不斷迴圈往復的世界到底將走向何方。

「既然是您出手了,那有一切都有合理的

解釋。」神父低聲道,「但我很好奇為什麼,是什麼讓您做出了改變?」

「很遺憾。」蒙面女子平靜道,「我從未乾涉你的行為,阻礙你的是元素海。」

「元素海?」神父怔然,「您是說……世界底層規則發生了改變?」

「不愧是第二紀的副手。」蒙面女子轉過視線,「世界的變革意味著元素海發生了動盪,維繫這座世界的底層規則自然也將迎來改變,這也是秘匙失去效用的根本原因。環境發生了變化,上一個時代的生靈自然無法在新的世界中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