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流民們離開,木紫山也過來告辭,這次河谷之戰,他麾下的五百精銳也損傷了百餘人,若不是頂頭上司便是南越自己人,恐怕還不太好交代。

臨行時,木紫藤跟著木紫山去送行,回來的時候臉紅紅的,看著懵然無知的徐春澤,恨恨地跺跺腳,在他腰肋肉上掐了一把便跑去紫衣那裡,留下一臉茫然的徐春澤。

此時山谷中頓時清靜了許多,只剩下董非青、大長老一行人,以及那遍地的屍骸斷刃。

留下無人清理的屍骸都是暗殿殺手的,無論流民、甘國軍隊還是南越戰士的遺體都已安葬妥當,但這些人深恨暗殿,哪裡有人肯出力收攏暗殿之人的屍身?

董非青對此也時毫無辦法,只能在木紫山臨走時交代他一句,命他設法回城招募些民工來這裡收拾,以免造成瘟疫。

大致清點了一下暗殿的傷亡,董非青道:“暗殿這次吃虧不小,只是不知道墨無稽為何沒有親自來?”

黑鍋道:“我也不知道,我這裡還為他留了最後一招,但他卻是沒來。”

董非青自然不知道,他當日皇城一戰,竟然讓墨無稽道心動搖,此時莫說造化之力顯現,便是仙緣此刻降臨,墨無稽也無心親自去迎接了。

董非青道:“這裡不是久留之地,暗殿既然來了,紫竹軒也說不定會來,甚至上霄宮、玉皇門來插上一手,也未可知,我等需立刻返回奎山,安排後面的事情了。”

張春翰、曲春遙二人過來,低聲向董非青稟報了張厚背叛一事,董非青聽了,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只有他才知道張厚未能說完的那句話是什麼,若徐春澤晚發動少許,讓他哪怕說出了一個“魁”字,此刻必然已經是風浪滔天!

張春翰低聲道:“師父,如何處置?”

董非青臉上冰冷一片,道:“叛宗者,殺!”

張春翰猶豫一下,又問道:“其他店裡夥計呢?”

董非青思索片刻,道:“無論如何不能放了,你們回去,貼一張告示,說張掌櫃思鄉心切,要待回鄉,店鋪轉讓,你們押著這些夥計離城,送往穀神山看管,等過個半年一載,便無妨了。”

他回頭對徐春澤道:“你去易城,通知許敬趕來甘平城,接手桂花酒坊。”

諸事料理完畢,眾人正要動身時,董非青突然眉頭一皺,看向身側。

空間一動,一個身影徐徐顯露,正是陳果。

徐春澤一見,橫槍上前,問道:“你是暗殿中人?來此作甚?”

陳果道:“我乃暗殿陳果,並無敵意,只是心中有些話,想與董掌門聊聊,可否?”

董非青推開徐春澤,淡淡道:“跟我來吧。”說著轉身走入河邊的營帳內,徐春澤不放心,想要跟進去,卻被黑鍋制止道:“放心吧,如今你師父讓他一隻手,都能穩殺他。”徐春澤想了想,卻還是不放心,扶槍守在營帳門外。

董非青進了帳,自顧坐下道:“你想說什麼?”

陳果卻不客氣,徑自坐了對面,直接便問:“你何以能讓那群百姓效死?”

董非青也不迴避,坦然道:“初時招之以利,然後待之以誠,事之如親,如今大陸局勢,百姓如居水火,我做事,只需與朝廷和修真門派相反,便能成事。”

陳果不禁問道:“你也是修真門派之人,為何要如此招攬百姓?”

董非青道:“我所修習的,乃是陰陽輪轉,輪迴大道,這世間民生,紅塵苦難,正是我的修煉場。”

陳果恍然,又問道:“為何我暗殿業力之道不能開啟輪迴?”

董非青失笑道:“豈有南轅而能北轍之理?輪迴之道,志在眾生善惡有道,暗殿修煉的業力之法,便是善者被無辜剝魂,惡者藉此修煉,似這等作法,若能開啟輪迴,那豈不是惡者的輪迴?”

二人問得直接,答得坦率,這般問答幾句,陳果長嘆一聲,盤膝坐下,從懷中摸出一個酒囊,自己灌了一口,問董非青:“喝不喝?”

董非青笑道:“有酒豈能不喝?”伸手接過,坦然喝了一大口,又遞回去。

陳果問道:“如今你我陣營還屬敵對,為何不怕我下毒?”

董非青正色道:“因為我如今的境界,就算下毒,我也不怕,若不信,陳兄儘可試試。”

陳果無語,恨恨道:“按理說,這時候你應該回答你以誠待人,別人自然會以誠相報才對。”

董非青冷笑道:“我便是以誠待人,也要分人。即便是如今上官雲滅坐在這裡敬我杯酒,我也可以信他不會做下毒害人這等事,然而我身前坐著一個暗殿金冕殺手,他師父剛才死在我方陣營手中,你說我能不能信你誠意?”

陳果苦笑一聲道:“讓你這一說,我突然覺得來找你這事,辦得有些冒失了,只是剛才我沒有多想,就是心中有疑惑,便來問了。”

這句話倒是讓董非青愣了一下,片刻後才道:“果然,遇事不決,直而詢之,總比拐彎抹角的要好。陳兄,你倒是讓我刮目相看了。”

陳果道:“是麼?我卻沒想那麼多。只是今日所見,顛覆了我心目中所有定見。我家中以前也薄有資產,自幼便讀詩書,只是後來賦稅、貢獻太重,家父又急病去世,導致家世中落。後來修真界大戰,我帶著老母逃難,途中遇到暗殿之人,說我有練武天賦,便強迫我丟下六旬老母,後來我好不容易在暗殿混得不錯,出來四處尋找老母,卻再也找不到。我以為這天下,必定是層層盤剝,貧民便是這般的命,怎麼可能為修真門派之人效死,直到今日我見到山谷之中,數萬貧民為了董先生,死命與暗殿刺客廝殺,讓我疑惑重重,這才不揣冒昧,前來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