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星江南,以甘平城外不知名的小河之畔為中心,無數勢力紛紛驚覺,從各個隱秘角落裡湧出的暗殿殺手、紫竹軒門下弟子,甚至還有深山中閉門修煉的散人,便順著那風雲動盪的力量方向,紛紛匯聚而來。

黑鍋仰頭看天,神情漸漸凝重,回頭對木紫藤道:“事情大條了,這般聲勢,恐怕來犯之敵遠遠超乎我們想象,你立即去找大長老,此刻不能隱瞞實力了,要立即全面動員,從易城開始攔截所有暗殿和紫竹軒勢力,能削弱多少就削弱多少。”

木紫藤答應一聲,便轉身奔向那小山樹林處。

黑鍋叫過徐春澤道:“立即飛鴿傳訊黎先生,讓他聯絡穀神山周邊勢力,封鎖通往甘國通道,任何修煉之士都不允許透過。”

徐春澤知道事態嚴重,急忙去依言報訊。

此後的事態發展,果然如同黑鍋所預料的一般。

大長老也看到了此地的異常變化,知道事態已經脫離了原來的預期,便緊急通知南越一族,整個南越傾巢而出,幾乎全部族內高手和精英戰士急速透過風雷祖木傳送,抵達了甘國邊境,只一日之間,便發現無數暗殿殺手正急速向甘國境內衝來,南越戰士傾盡全力,與暗殿殺手發生了無數起小規模衝突。

而莫離天接到飛鴿傳訊後,幾乎第一時間便將董非青所有弟子撒了出去,同時緊急飛鴿傳訊靈鷲觀秦霄和其他幾個較大門派,秦霄率領靈鷲觀所有弟子,並沿途召集了穀神山周邊其餘門派精英,只在出山這一路上,便伏殺了七八起暗殿殺手。

此時紫竹軒雖然還沒有介入的意思,但無論是莫離天,還是黑鍋、大長老等人,都不敢將信心寄託在雙方那脆弱的同盟關係上。

看著從十萬大山一直到甘國境內,雪片般飛來的各種訊息,黑鍋沉默許久,喚來徐春澤道:“此時境況緊急,春澤,你去通知那寧鄉老,讓他們迅速撤離吧,這裡如果真的成了戰場,那數萬普通百姓不但無濟於事,而且非常危險。”

徐春澤答應一聲,便去尋到寧長老,對他說了當下的情況,寧長老聽完,滿臉皺紋更加深了,抬頭呆呆地想著什麼。

徐春澤急道:“寧長老,不要猶豫了,你們速速撤離要緊。”

寧長老不答,過了好一會,對身邊護衛道:“你們去把所有鄉老,以及各營各隊的首腦,都叫到這裡來。”

徐春澤不解其意,問道:“寧老,您這是做什麼?”

寧鄉老似乎剛才想通了什麼事,滿臉皺紋舒展開來,呵呵笑道:“後生,莫擔心,我自有主張的。你自去防護你師父,我這裡你不用管。”

徐春澤不明其意,但還是更記掛師父,便轉身回去了。

寧鄉老靜靜坐在一塊青石上,呆呆出神。身邊各營各隊首領紛紛到來,見寧鄉老正在想事情,也不敢打擾,便守在一旁等候。

過了片刻,寧鄉老吁了一口氣,向周圍眾人看了一眼,緩緩道:“各位鄉親,剛才董先生的弟子來告訴我,有無數修煉之人向此處而來,他們的目的,都是為了害董先生來的。董先生的弟子讓我們立即撤離,以免遭受池魚之殃。”

周圍各人都吸了口冷氣,他們都是普通民眾,這等修煉界的打打殺殺之事,距離他們實在是太遠了,此時聽到這個訊息,難免心驚膽寒,不由得紛紛問道:“寧先生,那我們是不是趕緊走啊,這等事……我們留在此處,也無濟於事啊。”

寧鄉老坦然一笑,道:“各位鄉親,我等並非什麼官府軍隊,只是組織大家在一起求活而已,對大家並無什麼管轄之權,所以大家若想走,無需問我。”

周圍各人都鬆了口氣,畢竟這等事,實在不是普通百姓所能介入的,但心裡一鬆之後,隱隱卻有些不舒服,似乎哪裡不對。

寧鄉老接著道:“但我,不走!”

各人一呆,都看向寧鄉老,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老先生卻微微笑了起來,拈著鬍鬚道:“老了老了,有些事情到老了才想得清楚。我想問問各位,董先生當初為什麼幫我們?”

周圍各人面面相覷,過了半響,才有人遲疑道:“董先生心善,見不得我等受苦,所以才出手相助。”

這句話一說,頓時便紛紛有人附和起來:“對啊對啊,董先生宅心仁厚。”

寧鄉老聽了一會,見眾人不再說話了,便笑道:“是啊,董先生當初幫我們,只是為了見不得我們受苦,並不求什麼回報,我活了七十多年,只見到官府仗勢欺人,修真界則根本不把我們當人,如董先生這般,我從未見過,不知道你們可曾見過?”

眾人無語,各自搖頭。

寧鄉老嘆道:“如果這樣一個好人,卻偏偏被那些惡人害死,你們說,這個世道還有什麼可留戀之處?我等枉自活了這麼多年,回想起來,卻是在這次流離失所的一路之上,活得最像個人!”

“各位鄉親,我是決計不走的。若是那些人來害董先生,我拼了這條老命,也能阻他一阻,若是阻不得,我便死在董先生之前便是。”

“你們走不走,我老頭子是不管的,這等事不能勉強,甚至連董先生,也沒指望我們這些普通百姓能幫得上他,所以你們要走,儘可走得心安理得。”

話說完,寧鄉老便扶杖起身,慢慢向後走去,沒入黑暗之中。

身後各人默然,片刻後,一個聲音帶著些許不甘,甚至帶著些哭腔,顫抖著問道:“寧鄉老,那你也可以走啊,董先生也知道,我們幫不上什麼的!”

黑暗中,一個蒼老的聲音笑呵呵地回道:“我留下,不為他,只為心安理得!”

眾人無話可說,互相看了看,便心思沉重地各自回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