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青心情激動,卻又躊躇該不該與師父交流,若讓師父知道自己此時也已經是魂體,只怕更傷心了。

但就在此時,正在盤膝閉目的三師伯猛然睜開眼來,目光如電直接向自己這個方位掃來,雙手已掐了一個法決蓄勢待發。

妘川被印若離的動作驚醒,忙問道:“三哥,你怎麼了?”

印若離目光緊盯著百里青方向,沉沉地道:“何方陰魂,膽敢靠近我養魂陣?”

妘川大驚,知道三師兄一輩子研習陰陽輪轉之道,這般發話,必然是有所感應,伸手便從身邊抓起巨錘,四面檢視。

百里青知道三師伯已經發現自己,不需隱瞞,便凝聚一股精神力向三師伯發去,印若離便只覺一股極其精純的精神力湧入腦海,絕非普通陰魂所能有的,仔細感應一下,不由得大吃一驚,叫道:“你是……你是百里青?”

妘川聽到印若離的話,立時彈身而起,遊目四顧,顫聲道:“青兒,青兒,是你麼?”老淚已涔涔而下。

百里青心裡辛酸,趕緊將自己的遭遇一一告知印若離,印若離越聽越是驚訝,便轉告給妘川。

百里青此刻極其慶幸,與師父一起逃出來的是三師伯印若離,否則陰陽相隔,自己就算找到師父也是難以交流。

妘川傷心了一會,又知道百里青雖然身隕,卻又有際遇修成陽魂,總算安慰了一些,但他剛剛開始修習印若離的陰陽之道,還達不到能感應陰魂的程度,無法直接與百里青交流。

印若離又將自己二人的經歷告知百里青,百里青這才知道包括師姐在內的養魂玉牌已經回到宗門,此刻二老正以養魂法陣予以滋養,以待機遇。

百里青將自己所知的魂體修煉之法詳細告訴印若離,印若離靜靜聽著,與自己的修煉所得一一印證,不由得茅塞頓開,喜道:“這般修煉,就算不能像青兒一樣修成陽魂,至少也不再擔憂魂魄消散了。”

百里青心中一動,便將天坑地底的陰系法則被囚禁一事也說了出來,他希望三師伯能將養魂玉牌帶入地底陰系法則中滋養,自然事半功倍。

印若離驚道:“竟然還有這等事?”轉瞬若有所悟道:“怪不得當日我占卜所得讖語中,有植根偏,樹難直這一句,原來竟是這個意思!不是我們的修煉功法有問題,而是這個世界的陰系五行規則被抽離,所以難以領悟大道。”

他研習陰陽大道一生,始終不得其門而入,如今突然知道了原委,哪裡還能忍得住?便命百里青將那囚禁法陣的鬆動之處,用精神力描摹出來,與妘川仔細參詳。

這二老對天坑的環境,可比百里青更加熟悉百倍,只掃了一眼,便知道這所在的位置,妘川思索道:“這個入口之處,大約在我們這個密室以南偏西,約有十里之遙,雖然不遠,但若從地上過去,必然被四派賊子發現。”

印若離道:“所幸這中間並無巨巖,我二人便出些苦力,鑿透過去便是。”

妘川點頭,大笑道:“三哥,說到這苦力活,你可就不如我這老鐵匠了,反正我修習你那陰陽之道總是不得勁,那這陣法偏勞你,我來幹活便是。”

妘川是個急性子老頭,根本等不得,與印若離判斷清楚方位,便拿起巨錘,錘柄上按了一個機關,那形如蓮花骨朵的錘頭便張了開來,裡面正是一柄鋒利異常的鏟子,向手中吐了口唾沫,便用力向密室牆壁上鑿去,只一鏟,便是深入半尺有餘,三四剷下去,再用鏟身一撥,牆壁上便是一個大洞。

印若離不再理會妘川,便與百里青繼續討論魂修之術。

百里青便將自己的修煉過程一一告訴印若離,直說到最後在感悟陰陽轉世這一關竅處被卡住。

印若離喃喃自語:“大慈悲心,大公平心,大勇氣者……”沉思許久,嘆道:“青兒,我研習師父所傳的陰陽輪轉之道,其中曾經說到,這篇功法修習到高深之處,便可溝通輪迴,令亡者轉生,令陰陽流通,但我始終不得其門而入。剛才你說因為這個世界陰系法則被隔絕,致使輪迴之道已經阻斷,我本以為原因便在於此了,但你所說的這三句話,實在猶如暮鼓晨鐘!我細細想來,竟然生出我不配修煉這功法的念頭。”

百里青不解其意,疑惑地看著印若離。

印若離道:“輪迴之道,乃是這世間至高無上的陰陽法則,萬物生靈皆有生有死,但無論生者是權勢顯赫,還是貧困無名,也無論生者是萬物之靈,還是一草一木,生前際遇不同,但論其死,卻是最公平的一件事。以此而論,若有人能掌握輪迴規則,則此人必須有大慈悲心,否則不能看到眾生之苦。必須有大公平心,否則必然輪迴有私。必須是大勇氣者,否則不能承擔眾生的因果。這便是我對這三句話的解讀,也是我自問自心,不配承擔這輪迴大道的原因。”

百里青陷入沉思,但以他二十歲的年紀,雖然三師伯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聽得懂,但卻實在無法感同身受,更無法領悟三師伯對這三句話所作的解讀真意。

印若離嘆道:“青兒,你從小就跟在師父身邊,六師弟對你寵溺有加,你不知這世間疾苦,不知這人間罪惡,這不是你的過錯,而是你的閱歷不足。修煉之道,首重修心,你的心境修煉到什麼程度,才能承擔那個層級的大道精義,莫急,也急不來,且在這紅塵中打滾熬煉,才能讓心境提升起來。”

百里青急道:“但是幾位師兄和我師姐怎麼辦?我可以等,但他們卻等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