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泉谷內。

百里青依然喋喋不休地對妘揚介紹自己的半成品兵刃,槍身如何如何堅韌不拔,槍刃如何如何無堅不摧,長槍如何分成雙槍,雙槍如何組成長棍,一時比手畫腳口若懸河。

妘揚托腮坐在身邊,看著小師弟耀武揚威、眉飛色舞地對自己介紹,嘴角含笑,眼神溫柔。

她作為一個女子,其實對這些鍛造錘鍊之道並無多大興趣,但就是這個從小跟在自己身邊帶大的小師弟,這般的神采飛揚,卻是怎麼看都喜歡,還是如同十年前,那個小臉通紅,跟在自己身邊喊著“姐姐姐姐”的那個小屁孩一樣。

說得最後,百里青終於說得口乾舌燥,自去取了水罐來,先給師姐倒了碗水,自己舉著水罐咕嘟咕嘟地灌了半罐水,這才歇口氣道:“可惜,師父教我的御器決,我學了幾年,卻一直不見效驗,若是能修成御器決,將來槍隨意動,來去無蹤,那是何等的威風?”

妘揚舉著水碗,慢慢晃著,看著碗裡的水,抿嘴笑道:“你呀,太貪心了,師祖老人家從天坑中得到這御器口訣,就沒有練成,臨終前才傳給師父繼續琢磨,師父也修煉了幾十年未見效驗,難道你……”

正說到此處,突然谷中響起悠長的銅鐘之聲。

妘揚急道:“師父召集弟子,快走!”扔下水碗,拉住百里青快步向山坡上跑去。

一個時辰後,鍛器宗大廳內,鍛器宗十名弟子整齊肅立。

妘川沉聲道:“剛才掌門所說的話,你們可聽懂了?”

鍛器宗十名弟子齊聲道:“弟子明白!”

妘川心中沉重,但一個個看去,卻看到所有弟子臉上歡喜,個個躍躍欲試,不由得心中一嘆,這些弟子畢竟年輕,只聽得師門要賦予重任,便高興成這個樣子,什麼天坑危險根本不放在心裡。轉念一想,自己年輕時可不就是如此?莫非自己真的老了?

莫離天站在上方,一個個觀察鍛器宗弟子。心中讚歎:老六收徒果然目光甚高,這十名弟子無論悟性、體質都是上上之選,雖說不如之前的十六名弟子出類拔萃,卻比其他宗弟子更勝一籌。

他一轉眼,便看到隊尾的一個少年弟子,此時正眼睛亂轉,興奮之色溢於眉梢。他記得這是妘川最小的一個弟子,於是走到百里青面前含笑道:“你多大了?”

百里青昂然道:“回稟掌門,弟子十六歲了!”

妘川苦著臉道:“還差兩個月,還差兩個月……”

莫離天道:“既然還未成年,此次你不要去了。”

百里青大急,抗聲道:“掌門,師父,弟子受師門養育大恩,如今已然成年,正值師門用人之際,弟子絕不落人之後!”說著撲通一聲單膝跪地,昂首道:“弟子雖然是師兄弟中最小的一個,但師門有命,所有師兄師姐都要去天坑為師門爭先,弟子怎能以年幼為由,眼看著他們去搏命廝殺,自己卻躲在後面?請掌門收回成命!”

妘揚大急,但她為大師姐,站在最左側,離百里青最遠,再急也踢不到他。

百里青身側的沈難偷偷踩他一腳,低聲道:“小師弟莫要倔強!掌門有命你當服從才是!”

百里青卻一梗脖子,大聲道:“各位師兄師姐美意,小弟心領,但若讓我獨自留下萬萬不能!掌門若執意不讓我去,我便違背師命,自己偷偷進天坑!”

妘川一臉尷尬,恨不得下去揍這個弟子一頓。

莫離天凝視百里青片刻,突然放聲大笑道:“好!好!我魁鬥閣弟子,必當有這等豪情壯志,各弟子聽令!”

眾弟子躬身齊齊道:“請掌門訓示!”

莫離天厲聲道:“從明日起,各人務必用心修煉武道,進了天坑,雖然有其他各宗精英弟子衛護,但你們仍要有自保之力,師門不需要你們搏命,只需要你們在千難萬險之中,能夠靜心參悟,無論是否有所得,都是我魁鬥閣的好弟子!”

“諾!”妘川與鍛器宗弟子一齊躬身道,“謹遵掌門教誨!”

莫離天回頭看著百里青,讚道:“你不錯!叫什麼名字?”

百里青大聲道:“回稟掌門,弟子百里青!”

莫離天面色不動,心中卻是一震,他凝視百里青片刻,揮揮手道:“去吧。”

“是!弟子告退!”

各弟子轉身出了大廳,妘揚不待出門,便一手揪住百里青的耳朵,不知拎去了何處教訓。

妘川見莫離天面色沉肅,不禁上前問道:“掌門師兄,你這是怎的了?”

莫離天緩緩道:“你這小弟子,是何來歷?你詳細與我說說。”

妘川雖不解,但還是答道:“青兒家住瑞極城南十方村,他父親百里融,是村裡的秀才,為人方正,頗受村裡人尊重,青兒自幼母親病亡,還有兩個哥哥,大哥百里虹跟隨父親讀書,二哥百里赤多年前從軍,已經很久沒有音訊了。當時剛剛經歷瑞極城大戰,我亦身受重傷,靠十六名弟子拼死攔截才帶著妘揚跑出來,若不是百里先生搭救,估計也是凶多吉少。百里先生知道我的身份後,因為戰亂兵危,唯恐哪一天全家罹難,因此懇求我帶幼子百里青離開,我對老先生起誓收青兒為徒,教導成人。”

莫離天仔細聽著,一個字也不曾錯過,過了許久才道:“老六,你看看這個。”從袖中抽出一張紙條。